第138章 大雪(2/2)

“呀,下雪了。”

“雪下了一夜,已有一指深了。”

澜翠不在,春桃原想著先伺候谢宴辞更衣,却被他拒绝,不由心下一松。脚步轻快地从柜中拿了件松霜绿鼠灰袄,在火盆上烤得热乎乎的才替姜稚穿上。

今日得閒不出门,便不用梳繁复的髮髻。隨意用簪子綰了起来,再点上口脂便是极好的顏色。

梳洗完毕,澜翠又赶忙摆好早膳。

姜稚喝了碗熬煮得极为浓香的红枣粥,又吃了一块山药饼。

谢宴辞胃口极佳,將一碟子灌汤包都吃了,还吃了一小碗虾饺。

撤了桌子,左右无事又教姜稚写了几个大字。

刚写完福,谢旪站在院子外求见。

他面色欠佳,似是遇到了难事。

谢宴辞在铜盆净了手,才让谢旪入房內说话。

他想必在雪地中走了许久,肩头一片雪白。入了屋內,飘在身上的雪就化为了水,將衣服洇湿了一小块儿。

春桃赶紧拿了干帕子让他擦擦,又倒了薑茶。

谢旪道了谢,紧皱的眉头也隨之鬆了几分。

谢宴辞谈论事情时从未避过姜稚,她便坐在绣墩上在一旁听著。

春桃不知从哪找来几个番薯与一把栗子埋在炭盆里,引得她不得不分神留意。

谢宴辞见姜稚兴致勃勃的模样,也不由跟著露出些许笑意。

谢旪暗嘆口气,等他將目光收回才接著开口:“事情发生得突然,狱里的犯人根本躲闪不及,砸死了几个。”

“有两个趁著混乱想逃出去,被就地射杀。”

“殿下,此事是否会牵连到您。”

姜稚听明白了,原来是昨个大雪来得太过突然,竟將刑部的牢房压塌了几间,还死了几个人。

如今谢宴辞在刑部掛了个閒职,谢旪担心晋安帝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將错处归咎在他身上。

“天灾人祸,本王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怎知刑部的牢狱如此不堪一击。”谢宴辞並不著急。几月之前,他便向晋安帝要过一笔银子用以加固牢狱,被其驳回。

本想著还能撑一撑,谁料到第一场雪就將那几间危房给压塌了。

死的几个犯人也无关紧要,都是些本该处死的死囚。晋安帝就算有心为难,最多骂上几句,无关痛痒。

话虽如此,听到刑部的牢狱差点发生暴动,谢宴辞还是决定跟著谢旪去看看。

两人打著伞,很快出了院子。

他们前脚刚走,姜稚便让婆子將炭盆搬到了门口的位置。一边赏著雪景,一边剥烤熟的栗子吃。

院中的梅树枝头坠掛著一层雪,红蕊褐枝覆白雪,吃著香甜的栗子倒也难得自在。

春桃小心地將红薯扒拉出来,瞧著烧焦的表皮一时间不知如何下手。

主僕二人心思都在番薯上面,以致於没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逆著雪越走越近。

翠玉穿著半旧不新的衣,抱著双臂瑟瑟发抖。一路行来,嘴唇都冻成了乌色。

见了姜稚径直跪下痛哭起来:“求姨娘救命。”

自从搬出了听雨阁,王府的下人们便见风使舵。知道苏杳遭了谢宴辞的厌弃,自然跟著怠慢起来。

吃食上不必多说,这般寒冷的天气竟连御冬的衣物也不肯给。

王妃又不见人,她也是没法子才求到姜稚跟前来。

“有什么事,你起来再说。”姜稚朝著春桃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扶起翠玉。

翠玉却执意不肯起身。

她哀哀哭著诉说苏杳的困境:“姨娘胸口的旧疾每当夜里便疼得厉害,整宿整宿地不得安眠。又缺衣少食,挨饿是常事。屋子里的炭火也是下等,烧不了多久就灭了,如今已无东西可烧了。”

“奴婢自己倒没什么,若再这样下去,只怕姨娘熬不住。”

姜稚听著,眉头微微皱起。

望著翠玉瘦得几乎脱了相的脸,沉默片刻,嘆了口气。

转头对春桃说道:“去拿些银子。”

春桃应了一声,转身进了房。

不一会儿,拿了个微微鼓著的香囊出来。

姜稚將香囊递给翠玉,看著她的眼睛低声道:“你且先拿著这些银子,给苏姨娘添置些衣物、炭火和吃食。”

翠玉看著香囊,眼睛亮了片刻,又恢復黯然。

她伸出冻得通红的手往回推了推,带著哭腔道:“姨娘交代过,已经欠了姜姨娘太多,万不可再收姨娘的银子。”

“那她想如何。”姜稚神色转冷,眼底隱有怒意。

翠玉低著头没有看到,抹了抹泪心底想著临行前苏杳的吩咐,斟酌著说道:“姨娘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惹得殿下厌弃,心中后悔万分。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若出了府哪里还有活路。”

“如今满府上下,殿下的心里只有姜姨娘一人。只求姜姨娘能替姨娘在殿下面前说两句好话,只要能留在王府,姨娘为奴为婢也是使得的。”

到底是有些心虚,翠玉几句话说得磕磕绊绊。

姜稚的神色却越来越冷,直到后面忍不住冷笑出声。

“她明知道王爷脾性,却仍叫我开口当真是打的好主意。”

“让你来,也是算准了我会看在以前你曾出府送银子的份上,出手帮一把吧。”

“可惜,她却是想错了。”

“我不会向王爷提起今日之事,也不会替她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