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有点討厌他(2/2)
郝长老拿钱离开后,山洞里的桓衡抬起眼帘,犹豫道,“我奉帝命至晋州治疗疫病,正在试研药方,因蟒县与冀州接壤,採药途中被教眾虏获,不知是否……”
“放你走?”姜衣璃淡声说,“我没这个能耐。”
就连她自己也跟被软禁差不多。
桓衡道,“非也,请…护法准我回去为蟒县解了疫病,再来做囚中之徒。”
姜衣璃笑了,不管前世今生,他都是一个性子啊,悲悯,温和,佛光普照。
山洞之外,郝长老的山羊脸露出惊讶,他看著面前新推举上来的年轻护法,眉毛一撇,“你说你要去蟒县?”
“还带著这个太医?”该不会是商量好一起逃跑吧。
姜衣璃著湛青色男装,站在浅蓝色绸袍的桓衡身前,只到他肩上高度,她熟稔市侩地道,“郝长老,咱们总部没落,四大分教一个也比不上,不该想著怎么壮大吗?”
“我带这太医去蟒县传教,就说他是咱们闻香教的神医,不收钱为大家诊治,必能招来一眾信徒。”
郝长老搓著手,话虽漂亮,怎么听怎么蹊蹺。
平常懒怠,叫他抄写教义分发给百姓做得不情不愿,如今突然对教中尽心尽力,难免古怪。
两人差不多一般高,姜衣璃嗐声拍他肩膀,“郝长老,等总部復兴,你我的身价也水涨船高啊。”
郝长老看出来了,小公子闷了,不想在教里待著。
瞧他出手阔绰,身上的钱应当还没榨乾净,先捧著他,他掏出个药瓶,脸上笑道,“护法有心,这颗药半月毒发,吃完再上路吧,省得他逃跑。”
桓衡指尖捏著,片刻张嘴吃了。
姜衣璃错愕地看他一眼,佩服。
拿捏过桓衡,对姜衣璃则是另一种手段,郝长老笑得和蔼,“护法,旅途奔波,你那书童就別带了,先放在村长家里吧,村长定会好生照顾。”
这是要留个人质。
姜衣璃頷首。出了山,一路的村民见了都叫她护法,充满拥簇爱戴之意。
若她是个没有良知的人,准得沉溺其中。这群无知又无辜的百姓太容易被煽动,令人哀之不幸,怒之不爭。
出村只有一辆牛车,姜衣璃原打算驾车,桓衡先坐上去勒绳。
二人並肩坐著,牛车缓慢前行。
姜衣璃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身上湛青男装袖袍鼓盪,她斜瞥桓衡一眼,“晋冀两省疫情严重,朝廷只派你一位太医来,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桓衡微收下頜,平视著前方,略掉第二个问题,他温声道,“同行的还有一位宋太医,刚到澄县就被贵教的人抓走了。”
姜衣璃:其实我也不是这个教的。
皇宫。
金鑾殿內,一黑须文臣怒目上前,手持笏板,“陛下,桓太医和宋太医刚到晋冀沿线就被抓走,邪教实在猖狂,太不把皇家威严放在眼里!请陛下出兵镇压!”
朱潜坐在龙椅上,双手漫不经心地扶著御案,他的脸庞浮肿,眼下淤青,在心里啐了一句,被逼得无可奈何,“好,镇压,爱卿有何人举荐?”
“谢大人曾赞兵部左侍郎王猛驍勇善谋,臣认为可派其前往统兵,协助当地官员剿办。”
站在右列的王猛志得意满欲上前,下摆翕动却戛然而止。
皇帝虚肿的眼皮在听到谢字顷刻皱缩,眼缝里射出一抹不虞,哪哪都是谢,这朝堂不如改姓谢,他横笑,“既然如此,就派右侍郎去吧。”
朝中两列官员静謐无声,还当是听错,陛下才登基就要把谢家踢了?
此番做法未免太过蠢笨,但事实证明,龙椅上那位的確眼光短浅。
“诸位爱卿有不同看法?”朱潜仰著层叠的下巴问,满脸酒囊饭袋之气,硬生生把明黄的龙袍衬得紈絝不堪。
“臣不敢。”此起彼伏的回应声。
朱潜得意,“传朕旨意,晋冀邪教猖獗,令兵部右侍郎陈舒带两千步兵前往剿灭,即日启程!”
“陛下,晋冀两县有闻香教四大分教並一没落总部,人数过两万余……”
“乌合之眾。”朱潜满不在意,眼一斜,目光瞄准了掌著团龙扇的圆脸宫女,眼睛眯起来。
他匆匆喊退朝,话落就搂住小宫女迫不及待。
眾臣满脸沉默退出殿,左侍郎因被蔑视怀恨在心,不理会右侍郎陈舒的攀谈,陈舒满脸晦气,两千对两万,陛下这是让他一挑十去送死呢!
蟒县。
灰白的界碑一半埋在土里,露出的部分被风沙打磨光滑,桓衡使牛车靠边,两人下车后,他从袖中掏出两张白紵布。
靠近蟒县之前,他去邻近的镇上买了这紵布以备用。
姜衣璃看出这是遮口鼻之用,正欲伸手,桓衡拿了一张,指尖勾出两根细带,要给她系在面上,她仰著脸看他。
桓衡却突然顿住,眼神扫过她耳垂,喉结微动著收回目光,把紵布放在她手里,“將它系在面上。”
姜衣璃心跳归於平静,冷淡道,“哦。”
三日后,杭州。
清雅的书房之內,谢矜臣一袭月白锦缎,正襟端坐在书案前,右臂支在案上,摁著眉心小憩。梦中有人给他端了一杯茶,他攥住那姑娘的手,一用力,梦醒了。
面前的书案上只有一只精致漂亮的粉釉臥狮笔架,谢矜臣抬起手,很轻地触上去。
不是说很喜欢吗?怎么逃跑的时候把它落下了。
篤篤!敲门声响,谢矜臣把粉釉笔架挪到正中,抬起头,眸中的怔忪之色淡去,黑瞳灰败,他问,“还是没有找到?”
闻人堂低头,“没有找到。”
“属下排查了整个冀州,各县各镇以及大小村落都一一探寻过,没有夫人的踪跡。”
“属下甚至亲身混进邪教,都没有查到半点消息。”佛口村的闻香教除了那名左护法云游不在,千余教徒都没探得只言片语。
而此时,他万万想不到,左护法会跟他们的夫人有联繫。
谢矜臣眸中滑过一丝惘然,他盯著狮子笔架沉默。
“另外,属下还查得一事。”
闻人堂拱手道,“陛下並没按照您的意思派左侍郎镇压澄县闻香教,反派了右侍郎去,两千人全部阵亡,陛下亡羊补牢重派了王侍郎前往。”端茶掌扇的太监是各家耳目,朝堂之事不算秘密。
谢矜臣的眸色转凉,冷嗤一声,“这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