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生老病死都是命数（1）（2/2）
“喂！妈，这么早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少霆，奶奶她……她心臟突然剧烈疼痛，赵医生检查说她快不行了，你跟笙笙赶紧过来一趟……见奶奶最后一面……”
夜母慌乱无错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把小黄豆也带上……”
“知道了，妈，我跟云笙马上就过去。”
夜少霆握著手机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得近乎透明。
云笙从他骤然僵住的脊背察觉到异样，慌忙凑过来贴在他耳边，夜母带著哭腔的哽咽声清晰地传进两人耳中。
“阿霆，妈刚刚跟你说，奶奶她怎么了？”
云笙眶底盈满泪水，嗓音喑哑地问道。
夜少霆顾不上跟她解释太多，只是简单地说道：“妈说奶奶现在情况不太好，让我们带上儿子赶紧过去一趟。”
“好，那我们赶紧开车过去。”
云笙看著他那一脸焦急的模样，预感到事情比较严重，也不再多问些什么，直接应下声来。
小夫妻俩为了早点赶去老宅见奶奶最后一面，连身上的睡衣都来不及换，先后起了床，带上还在睡梦中的小黄豆，急急忙忙地出了家门。
车在凌晨的街道飞驰，路灯的光晕被雨刷切割成破碎的光带。
夜少霆猛踩油门时，云笙瞥见他紧咬的下頜线在路灯下投出锋利的阴影。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决绝与脆弱交织的模样。
后视镜里，自己苍白的脸正隨著顛簸轻轻摇晃。
耳畔不断迴响著夜母掛断电话前那声压抑的啜泣。
车子驶了一半，小黄豆悠悠地醒了过来，迷糊的奶音在寂静的车厢里响了起来。
“爸爸妈妈要去哪里？“
云笙回头想挤出个笑脸，却看见后视镜里自己通红的眼眶。
车窗外的路灯依次掠过，像倒放的流星，將两年前奶奶在婚礼上把云笙的手放进夜少霆掌心的画面，重新投映在她眼前。
老宅的雕铁门洞开，廊下的灯笼在晨风中摇晃。
夜少霆的车刚停稳，云笙就看见夜母红著眼眶站在门廊下。
小黄豆还没弄清楚状况，好奇地张望著熟悉的老宅，奶声奶气地喊：“奶奶，太奶奶！”
夜母衝过来抱住孙子，泪水滴在小黄豆的发顶。
夜少霆大步往里走，云笙牵著小黄豆紧跟其后。
穿过熟悉的迴廊，往日里充满欢声笑语的老宅。
此刻却瀰漫著压抑的气息。
推开臥室的门，只见奶奶躺在雕大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著，呼吸微弱。
夜少霆瞬间红了眼眶，快步走到床边，握住奶奶布满皱纹的手：
“奶奶……我是少霆，我跟笙笙带著小黄豆来看您了。”
他將老人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指腹颤抖著摩挲那些纵横交错的纹路，仿佛要把记忆里所有的温暖都刻进肌肤。
小黄豆被眼前的场景惊住，圆溜溜的眼睛蒙上水雾，却学著大人的样子凑上前。
他小心翼翼地把脸颊贴在太奶奶手背上，软糯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太奶奶，豆豆穿了您织的恐龙袜袜，还得了好多好多小红...”
云笙看著床头柜上奶奶亲手绣的虎头枕，喉咙像是被塞住。
她轻轻拉开夜少霆僵硬的手指，蹲下身与老人平视，声音带著绵长的温柔：
“奶奶，您教我的苏绣针法，我用在新一季童装的领口上了，孩子们都说像会跳舞的星星。”
她握住那双逐渐失去温度的手，“您说过『家是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我都记著呢。”
奶奶听到孙媳妇儿的声音，乾涸的眼皮微微颤动，像是承受著千斤重量般缓缓抬起。
浑浊的眼珠在眼眶里转动，终於聚焦在眼前三张满是担忧的面容上。
她翕动著发紫的嘴唇，喉间发出气若游丝的声响。
嘴角却艰难地向上勾起，挤出一抹虚弱却满含爱意的微笑。
小黄豆见太奶奶睁开眼睛，顿时来了精神，小手轻轻握住那只枯瘦的手指，兴奋地晃了晃：
“太奶奶快看！豆豆会背新儿歌啦！”
说著便奶声奶气地哼唱起来，跑调的歌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脆。
夜少霆俯身將耳朵凑近奶奶唇边，试图听清她含糊不清的呢喃，温热的泪水不经意间滴落在奶奶的手背上。
云笙伸手轻轻擦拭著奶奶额前凌乱的白髮，把脸贴过去柔声说道：
“奶奶，等您好了，我们再一起绣鸳鸯戏水，这次我保证针法不会再出错。”
她强忍著哽咽，把带来的手机打开，翻出童装新品的照片，
“您看，这些都是用您教我的刺绣图案，孩子们都特別喜欢。”
奶奶的目光在三人脸上缓缓流转，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抚摸小黄豆肉嘟嘟的脸蛋。
小黄豆立刻会意，主动把脸凑过去，让太奶奶的手轻轻搭在自己脸上。
奶奶的嘴角笑意更浓，喉间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节，像是在说“好”，又像是在说“乖”。
窗外的晨光渐渐明亮，照亮了房间里每一张充满爱意的脸庞。
奶奶的手指突然有了力气，紧紧攥住云笙的手，浑浊的眼眸里泛起少见的清明。
她轻轻扯动嘴角，用带著浓重喘息的声音说道：
“笙笙...別难过，生老病死都是命数...”
她的目光扫过夜少霆和小黄豆，枯瘦的手指颤巍巍指向墙上泛黄的全家福，”你看，咱们家现在多热闹，比我年轻时不知好了多少倍...“
云笙再也忍不住，泪水扑簌簌地落在奶奶手背上。
奶奶抬起另一只手，费力地替她擦去眼泪：
“傻孩子，你把『兰芷雅衣』经营得这么好，还带著豆豆和豆拍那么可爱的照片...我在电视上都看到了，比什么都开心...”
说到这里，老人忽然轻笑出声，声音里带著几分调侃，
“不过以后啊，可別总让豆豆穿恐龙內裤上镜头，多害羞啊！“
小黄豆歪著脑袋，眨著大眼睛凑过来：
“太奶奶，恐龙內裤可酷啦！”
他的话惹得奶奶又笑起来，这笑声带动了剧烈的咳嗽。
夜少霆急忙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等咳嗽稍缓，奶奶拉过孙子的小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我们豆豆最棒了...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好好长大...“
“奶奶，您教我的苏绣，我都记在心里呢。”
云笙握紧老人的手，“等您好了，我们再一起绣那幅《百子千孙图》，把小豆和豆豆都绣上去...”
奶奶缓缓摇头，眼神却格外温柔：“不用等我了...你性子要强，总想著照顾別人，以后啊...也要多心疼自己...”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字字清晰，
”少霆是个实心眼的，你们要互相扶持著走下去...还有豆豆，这孩子眼睛亮，心里暖，將来一定能成大事...“
“嗯嗯，奶奶，您放心，您说的这些话，我们牢牢地记在心里。”
云笙握紧奶奶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
“咳咳咳……咳咳咳……”
夜老太太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整张脸涨成紫红色，指节因为用力攥著云笙的手而泛白。
小黄豆嚇得扑进夜少霆怀里，夜少霆死死咬住下唇，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
突然，老太太剧烈呛咳，殷红的血沫顺著嘴角蜿蜒而下，在素白的被面晕开刺目的。
云笙慌乱抽出手帕去擦，却见奶奶用尽最后的力气，將染血的手指按在她手背上：
“別...別让豆豆害怕...”
沙哑的气音裹著血丝，像被风吹散的蛛丝般脆弱。
夜少霆颤抖著解开衬衫领口，用袖口去擦母亲嘴角的血跡。
这个向来冷静的男人，此刻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帕子。
“奶奶，您还好吗？要不我出去把赵医生喊进来帮您看看？”
云笙说完，转身便要出去找赵医生。
“別...“奶奶的手指死死揪住云笙的衣角，浑浊的瞳孔里泛起一层水光，“不用……找了……奶奶的时间不多了。
你留下来，陪奶奶说说话……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