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飞扬终折翼,浊酒话淒凉(2/2)
“涛哥,你这是……”
“进来再说吧。”
洪玄隨他走进院子,只见石桌上摆满了酒罈,东倒西歪,狼藉一片。
洪涛一屁股坐下,又给自己猛灌了一大口酒,这才抬起头,眼神复杂地望著洪玄。
“洪飞……死了。”
洪玄提著包裹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顿。
那个总是带著几分傲气,劝说自己隨他出外闯荡的锦衣青年,死了?
“怎么会?”
“还能怎么会。”
洪涛自嘲地苦笑一声,“为了一株『血阳芝』,同另一伙人火併,斗了个两败俱伤。结果被闻著血腥味赶来的一头二阶顶峰的『黑斑鬣狗』给一锅端了。一队五个人,一个都没能跑掉。”
洪涛的语气里,有惋惜,有兔死狐悲的伤感,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无力。
“你说可笑不可笑?他一直跟我爭,说我守著家族这点產业是没出息,说大丈夫就该去外头搏一个锦绣前程。现在呢?前程没了,命也没了。”
洪玄沉默地將手中的包裹放在桌上,又默默地给洪涛空了的酒杯斟满。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
任何言语,在修仙路这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是静静地听著。
洪涛借著酒劲,將心中的鬱闷与恐惧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从洪飞的死,说到修行的艰难,再说到家族內部的明爭暗斗。
最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桌子,恨声道:“我听说,他这次去黑风山脉,根本不全是为了那株血阳芝!他像是著了魔,非说山脉深处有什么前人洞府的传说,还吹嘘自己找到了线索!”
洪涛指著空荡荡的酒杯,醉眼朦朧地对洪玄说道。
“你说,这就是命。他拼死拼活,追著一个虚无縹緲的传说,最后连性命都搭了进去。谁会信?谁信了不就是去送死?”
洪玄的视线落在洪涛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前人洞府”四字之中,蕴含著怎样致命的诱惑。
洪玄陪著洪涛喝到深夜,直至对方彻底醉倒在石桌上,他才起身,將洪涛扶回屋里安顿妥当。
离开时,他看了一眼桌上那凌乱的酒罈,修行者极少酗酒豪饮,此番情景可见其心中之悲凉。
走出洪涛的院子,夜风微凉,吹散了他身上沾染的酒气,也让他那颗古井无波的心,愈发清明。
洪飞的死,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他的心湖之上,没有激起半分悲伤,反而盪开了一圈圈明悟的涟漪。
打打杀杀,爭夺机缘,九死一生。
安安稳稳,种田修行,水到渠成。
哪一条才是真正的通天大道,已不言而喻。
洪玄回到自己的木屋,院门关上的瞬间,仿佛隔绝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径直走进木屋,敛息阵旗依旧在忠实地运转,將一切气息都牢牢锁闭於这方寸之间。
那株紫猴,已经彻底绽放。
三朵紫金色的朵,在昏暗的屋中散发著淡淡的萤光,奇异的幽香縈绕鼻尖,让人的心神不自觉地安寧下来。
不能再等了。
洪飞的死,如一记警钟,在他耳边长鸣。这个世界,从无绝对的安全。
他深吸一口气,取出了那柄玉质小铲。
这一次的採摘,比收穫赤焰草时更要专注。
他的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肌肤,將整株紫猴,连带著那盆倾尽心血的特製灵土,完整无缺地托起。
一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明亮的光华,自紫猴的根部汹涌而出,如浩荡江河,奔腾著冲入他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