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但这与打击世家 扶持寒门有何关联?(1/2)

第154章 但这与打击世家 扶持寒门有何关联?

贞观十六年七月,长安暑气正盛。

两仪殿传出的一道詔令,让李承乾的心绪不寧。

詔令內容简明扼要,甚至在大唐绝大多数臣工看来,理所应当,无可指摘。

“隋季政衰,徭役繁剧,民有自折肢体以避其役者,谓之『福手』、『福足』。此风相沿,至今未绝,实乃前朝弊政遗毒,亦为国法纲纪所不容。自今以后,有此自伤残害者,据律加罪,其赋役依旧不得免除!”

詔令由中书省颁行天下,措辞严厉,意在彻底剜除前隋留下的这颗毒瘤,维护国家赋役制度的严肃性。

强化朝廷对地方、对编户齐民的掌控力。

消息传至东宫显德殿时,李承乾正在批阅一份关於淮南道劝课农桑的奏报。

宦官將那抄录的詔令文书恭敬地呈上时,他起初並未在意,只当是寻常政令通传。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福手”、“福足”那几个刺眼的字眼,以及“据法加罪,仍从赋役”的冰冷结论时,捏著奏报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殿內放置了冰鉴,丝丝凉气驱散著暑热,但李承乾却感到一股莫名的燥郁自心底升起,堵在胸口,无处宣泄。

他挥退了殿內侍立的宫人,独自对著那份詔令副本,久久沉默。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数月前山东之行所见所闻。

那些衣衫襤褸、面有菜色的农户,那些在田埂间佝僂著身躯、与天爭食的黔首……

他们缴纳租调,他们服著徭役,他们是支撑起这大唐盛世最卑微、却也最不可或缺的基石。

而“福手”、“福足”,这个听起来带著一丝荒诞讽刺意味的称呼,背后是多少走投无路的绝望,才会让人选择用自残肢体这种极端的方式,去换取一丝喘息之机,去祈求那虚无縹緲的“福”?

父皇这道詔令,站在朝廷的角度,站在维护法度纲纪的立场,有错吗?

似乎没有。

此风確属前朝恶习,若不严禁,人人效仿,国家赋役根基动摇,还谈何征伐四方、营建宫室、治理水患?

朝廷的威严何在?

那些御史、那些部省堂官,乃至天下绝大多数读圣贤书、食朝廷禄的官员,恐怕都会称颂父皇圣明,果断剜除痼疾,彰显朝廷威仪,维护纲常秩序。

可李承乾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他想起了李逸尘提及的“阶级”之分,那些居於庙堂之高者,与身处江湖之远的黎庶,他们所思所想,所苦所乐,竟是如此的天差地別。

在朝臣们眼中,“福手福足”是刁民逃避王法的恶习,是必须用律法严惩的罪行。

但在那些被迫举起斧凿砍向自己手脚的百姓眼中,这或许是他们能想到的、对抗沉重徭役的唯一、也是最惨烈的方式。

朝廷要的是秩序,是赋役。

百姓要的,仅仅是活下去。

父皇看到了秩序的破坏,看到了赋役的流失,所以他下詔严禁,用律法来维繫这一切。

这似乎是帝王理所当然的责任。

可李承乾却忍不住去想:为什么会有“福手福足”?

为什么前朝有,本朝依旧未能禁绝?

甚至需要父皇专门下詔来重申、来加重惩罚?

难道仅仅是因为百姓愚昧、畏役如虎吗?

父皇常自比尧舜,以“轻徭薄赋”自詡,贞观以来,也確曾多次减免赋税,暂停徭役,以示休养生息。

然而,“轻徭”终究不是“无徭”。

父皇似乎从未觉得,这徭役制度本身,有什么根本性的问题。

他只是在“度”上进行调控,宽严相济,如同驾驭烈马,时而松韁,时而紧勒。

一种混杂著怜悯、困惑、以及一丝对父皇决策本能质疑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翻腾。

他发现自己自从病中醒来,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简单地接受这道“英明”的詔令。

他需要一个人来帮他釐清思绪,需要那双能看透事物表象的眼睛。

“传李逸尘。”李承乾的声音在空寂的大殿中响起,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孤要单独见他。”

片刻之后,李逸尘奉召而至。

他身著司议郎的浅青官袍,步履沉稳,进入殿內,依礼参拜。

“臣李逸尘,参见殿下。”

“先生免礼,看座。”

李承乾指了指身旁的席位,目光一直未曾离开他的脸。

李逸尘谢恩坐下,敏锐地察觉到太子眉宇间凝聚的阴鬱,以及那份不同於往日討论政务时的神情。

那是一种更深沉的困惑,夹杂著某种……物伤其类的悲悯?

“这道詔令,先生看过了?”

李承乾將那份抄录的詔令推至李逸尘面前。

“臣已看过。”李逸尘扫了一眼,语气平静。

这道詔令在中书省流转时,他作为司议郎,已然知晓。

“先生有何看法?”李承乾紧盯著他。

“学生要听实话。”

李逸尘略一沉吟,並未直接评价詔令本身,而是如同剥笋般,从根源说起。

“殿下,『福手福足』之俗,確为前朝恶政之延续,亦是人性在极端压迫下扭曲之產物。然其根源,不在民之刁顽,而在役之酷烈,与……制度之僵滯。”

“制度僵滯?”李承乾眉头微蹙。

“正是。”李逸尘目光沉静,言辞开始展露锋芒。

“我朝立国,承袭前朝诸多制度,租庸调法便是其一。此法核心,租为田赋,调为户税,庸即为力役替代。表面看,条理清晰。然则,这庸或直接力役,便是『福手福足』之源。”

他稍作停顿,让太子消化,继而深入剖析。

“殿下试想,徭役徵发,其根本原因何在?”

“朝廷兴建宫室、修筑城池、开闢道路、转运粮餉、戍守边疆……凡此种种,皆需大量人力。”

“而国库財政收入,尤其是货幣之收入,有限。无法完全以货幣僱佣民夫完成所有工程,故必须直接徵发民力,此其一。”

“其二,朝廷需要牢牢掌控民间劳动力,確保隨时有足够人力应对各项事务,尤其是战事与大型工程。”

“若完全放任民间,朝廷动员能力將大减。”

“其三,”李逸尘语气微冷。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