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把我的店写到歌里了?(1/2)

烧烤摊暖黄的灯光將烟气染成金色,孜然、炭火与油脂的混合气息在夏夜晚风中縈绕。

盛满冰镇啤酒的玻璃杯外凝结著细密的水珠,在柔和的灯光下闪著剔透的光泽。

邱央和柳冪边喝边聊,不到一小时,旁边的箱子里装满了空瓶,一打啤酒被炫了个精光。

柳冪还比邱央多喝了两瓶。

意犹未尽,柳冪扬手一招呼,老板乐呵呵地又拿来一打带著冰霜的啤酒。

邱央的酒量还行,属於几瓶啤酒不上头的水平,此刻面颊微微泛红,但眼神看起来还很清澈。

但他的酒量在柳冪面前完全不够看。柳冪酒量深不见底,至少在邱央有限的认知里,从未见她喝醉过。

邱央以前曾听咖啡店的同事说她能喝倒一个排,真假难辨,但“柳千杯”的名號绝非浪得虚名。

柳冪拿起一串羊肉串,小心地吹了吹,咬下一口,满足地闭了一下眼:“这烟火气,这孜然味儿,真是治癒。比店里那些精致的甜品实在多了。”

她拿起啤酒杯,和邱央碰了一下:“干了这杯,敬这种实在,敬我们还没被生活烤糊!”

邱央笑著仰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下喉咙,驱散了身体的燥热:“说得好!冪姐。我看你店里人气旺得很,今晚客人也不少,你这生意简直没得焦愁,糊不了!”

柳冪放下籤子,拿起啤酒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泡沫涌出杯沿,她用纸巾隨意抹掉,嘆了口气,笑容里隱约有一丝疲惫。

“没有焦愁?邱央,你只看到表面现象,你不知道我的焦愁有多大。”

她掰著手指头数,“我们店只做蓝山精品豆子,最近精品豆子价格像坐了火箭蹭蹭往上涨,房租涨,员工的工资涨,我们的卖品也只能跟著涨价,价格劝退了一部分客人。

最近两年燕城新开了一些网红店,装修得跟太空舱似的,噱头十足,也分流了不少年轻人。”

咖啡店的店铺其实就是柳冪妈妈的,但房租一样要进入经营成本,柳冪作为店长压力不小。

邱央认真地听著,拿起毛豆蘸了芥末梭了一口:“这么难?我看你店里氛围还是那么好,老客也多啊。”

加勒比亚海咖啡店有不少固定的客人,邱央也认识不少,今晚他枯坐一晚,也看到客人里有两三个熟面孔。

柳冪道:“老客是基石,但光靠情怀养不活店子。现在流行快节奏和打卡风。我坚持做品质、做体验,成本高,定价就不能太低……每天算帐,感觉不是在卖咖啡,是在走钢丝。”

她拿起啤酒杯,没和邱央碰,自己闷闷地喝了一大口,冰凉的酒液似乎也压不住心头的烦闷,“有时候真想学他们,弄点里胡哨的浆、奶油,拍照好看,卖得快,还省心。”

邱央默默看著她,理解地点点头,也拿起酒杯陪她喝了一口:“我懂,就像写歌,有时候市场喜欢洗脑神曲,简单、重复、上头,製作快,传播也快。”

他拿起一根筷子,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著节拍,“但我心里总有个声音,想写点不一样的,有故事、有情绪、有稜角的…可写著写著,就卡住了,觉得是不是太自我了,別人听不懂,甚至根本没人想听?”

他的眼睛望向远处烧烤架上跳跃的火焰,眼神里带著一丝迷茫。

柳冪敏锐地捕捉到邱央语气里的低沉,她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带著关切:“新歌卡住了?刚才不是有人还在自信地说创作了一首有经典潜质的歌曲吗?”

邱央收回目光,笑了一下,“梁燕琳那首新歌没有问题,你等著看吧。我说的是其它,感觉脑子里有无数碎片,旋律、词句、情绪……但就是拼不成一首完整的、有力量的歌,就像这杯啤酒,气泡看著热闹,喝下去却总觉得差点意思。

“当然,我其实也不是想说什么创作瓶颈,我是想说我这么多年一直坚持的,有没有意义。”说著晃了晃手里半满的啤酒杯。

柳冪静静地看著邱央,忽然展顏一笑,明丽得如同穿透云层的阳光。

她稳稳地端起自己的啤酒杯,举到两人之间昏黄温暖的灯光下,杯中的金黄液体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像是流动的液態琥珀。

“邱央,你看著,”她的目光灼灼有神,语气也染上了坚定而温暖的质地,“这杯啤酒,泡沫总会散尽,冰块终究会融化成水。可最后留在舌尖上的、能品出来的东西,是什么?是啤酒那一丝凛冽的劲爽,是麦芽留下的醇香,对吧?”

她顿了顿,视线真诚地锁定邱央带著困惑的眼睛,语气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念感:“就像我那家店。装修再酷炫的网红风也会过时,但是——”

她加重了语气,“真正顶级的豆子,时间心思去烘焙、去研磨、去冲煮,最后萃出来的那一小杯风味,那独一无二的味道体验,真正懂得欣赏的人,自然会懂,会留下,会成为他们生活中扎下根的那一抹习惯。”

邱央目不转睛地看著柳冪,眼神里的困惑被一种思考的明亮所取代,仿佛心弦被无形的手指拨动了一下。

柳冪的眼神像烧透的炭火一样明亮、有温度。她继续鏗鏘有力地说道:“你的歌,道理不是一样的吗?市场流行什么,那都是转瞬即逝的风。只有那些能真正挠到灵魂褶皱里的东西——那份真实的、滚烫的、不加掩饰的情绪,那种独特得让人心头一颤的故事感——这些,才是狂风暴雨也刮不走的磐石!”

她轻轻放下酒杯,身体更靠近了些,声音压低了些,却更有穿透力,“你觉得卡壳,写不下去,不是因为你心里想表达的东西不好。恰好相反!是因为你想掏出来的东西太真了,太深了,太沉了!像没打磨好的翡翠原石,稜角分明,需要时间在暗里打磨、酝酿,给它一个最完美地剖开、绽放光芒的角度和方式。”

柳冪拿起冰凉的啤酒瓶,熟练地倾斜瓶口,冰凉的液体沿著杯壁,注满了邱央面前那只空了大半的玻璃杯却没怎么產生泡沫。

这种倒啤酒的方法叫做“杯壁下流”,不容易產生泡沫,是只有长期喝啤酒的人才懂的高级技术。

柳冪接著也给自己重新满上。

“別急,千万別乱了方寸。”她重新拿起自己的酒杯,语气像在述说一个真理,“就像我守著烘豆机等那恰到好处的风味巔峰期一样,熬那个点,需要的是耐心和静气。你现在熬的这个创作关口,也一样需要时间。別为了追上那阵风,急匆匆把最能代表你自己的那份特质给丟掉了,那才是你安身立命的根啊。”

邱央静静地听著,没有插话。柳冪的话仿佛不疾不徐的山风,虽然没有直指他心中的情感风暴,却依旧吹散了他心湖表层飘浮的那层关於理想与现实碰撞的迷雾。

那並非源自创作瓶颈本身,却意外地起到了抚慰的作用。

他感觉胸中鬱积的憋闷鬆动了些许,一种被真正理解的奇异感觉涌了上来。

是谁说的冪姐是个学渣?是谁说的冪姐语文学的不好?

就刚才这一大段话,绵绵不绝,字字珠璣,他感觉已经超越了他很熟悉的一个川大中文系硕士研究生的水平。

他探手拿起自己那杯刚刚被重新注满的冰啤酒,主动地、坚定地碰了碰柳冪的杯子。

叮!玻璃撞击发出短促而悦耳的脆响,在嘈杂的夜宵店里异常清晰。

邱央脸上那迷茫徘徊的阴霾渐渐被阳光般的释然和新的决心驱散,他用一种豁然开朗的语气说:“冪姐,你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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