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青鹤岭(二合一)(1/2)

时至腊月,朔风卷著雪片抽得人脸颊生疼。许戒甲与青萍离了碧竹县,赶往青鹤岭。

三日跋涉,风雪更甚。

这日清晨,大雪封山,天地皆白。许戒甲轻拍雨林雁脖颈,这灵禽通人性,放缓速度,朝下方一处山洞落去。

二人闪身钻入山洞深处。

许戒甲袖中黄玉圭微光一闪,引动地气,垒起半人高石墙堵住大半洞口,只留几道透气缝隙。

篝火燃起,靠著雁身取暖。

许戒甲搓著冻僵的手指,看向青萍笑道:“离庙时还想找胡弄麻寻个商队,安稳些。没曾想你还有这宝贝。”说著,双手插进雨林雁厚实的羽毛里。

暖流,涌遍四肢百骸。

青萍杏目一瞪:“哼!去方喇城求药时我给过你一根唤雁的羽毛,你怕是早丟到云外去了?亏我还收著,想你赶路辛苦,你倒好,全不放心上!”

她纤指作势欲戳。

许戒甲笑著侧身避过,顺势握住她手腕:“是我糊涂,当时事多,一时没记起。师姐大量,饶过师弟这回。”

青萍腕上一热,没抽回手,唇角微翘:“哼,算你还有点良心。”她往许戒甲身边偎了偎,“这雨林雁是我们竹山寨常养的灵禽,体型硕大,翎羽厚实,最是耐寒。寨子里跑远路都靠它们,比那凡俗商队快,且安稳多了。”

许戒甲望著洞外风雪怒號:“確实比我化雾强。这朔雪酷寒,若化雾飞遁,未至青鹤岭,怕已冻成冰渣了。”

他侧首,看著青萍被火光映得红润的侧颊,將额头轻轻抵上她的鬢角。

青萍点了他一下:“知道就好。往后我的东西,都得仔细收著,听见没?”

“遵命,师姐大人。”许戒甲笑著应承。

忽地——

外面一阵嘈杂,许戒甲神色一凛,抬手示警。身形无声化作一缕轻烟,飘出洞外。

茫茫山林,雪虐风饕,一片死寂。

片刻后,风雪中传来异响。一伙流民拖拽著吱呀作响的板车,在没膝的深雪里艰难挪动。

许戒甲眉峰微蹙:“大雪封山还要赶路?”

青萍也已跟出,见状一惊。

许戒甲点头示意,见她要动,忙拦阻:“莫急。你我驾云升空,暗中尾隨。如今快到青鹤岭了,这伙人古怪,须得谨慎。”

“好。”

青萍掐诀念咒,召出素云。

两人没入云中,借著漫天飞雪的掩护,悄然腾空。

流民个个面黄肌瘦,前头几头黑骡开道,后面人挤人相互依偎,呵出的白气瞬间被寒风撕碎。

人人神色木然,疲惫不堪。

队伍末尾,三个披著兽皮、臂膀刺有蛾翅纹身的汉子来回巡视,维持秩序。

许戒甲青瞳幽光一闪。

后面那三个,皆是练气二层修为。

尾隨良久。

日影西斜。

流民寻到一处山壁凹陷避雪,从骡背筐里取出斧凿,砍伐枯枝败木。

不多时,松柴堆起。

篝火在山壁下燃起,火舌舔舐著冰冷岩缝。雪水顺石棱滴落,混在人群的低语中。

三个修士拨开人群,火光映照下,臂上蛾翅纹路时隱时现。

其中一人高举起枚虫卵。

那修士嗓音粗嘎:“都聚过来!莫只顾烤火了!”他將虫卵猛地举高,“此乃仙蛾赐下的钥匙!”他眼中迸出狂热,“是我等身怀九窍,却被仙路困死之人,唯一可窥得长生的机缘!”

人群里有人瑟缩后退。

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哆嗦著唇:“可....可村里老爷说,修行是朝天爭命数,哪能靠做梦.....”

另一修士立时嗤笑:“呵?你每日扛石锄种稻,血汗供奉那些仙门老爷,得了什么?功法捂得比命根还紧!灵气尽被他们独占!出了祸事?连个影子都寻不著!”

他猛踏一步,声如炸雷:“我等生来便具九窍,本该踏破长生路!却被这腌臢世道困作凡夫!”

“不过仙蛾有諭,梦方为通天道途!梦中灵气如渊似海!功法通天彻地!內里疾病尽去!岁月不侵!”他指眾人,一字一句:“纵是至亲因寿离你而去,也能在梦中与你並肩!共赴长生!那!方是我等该往之地!”

有人喉结滚动,狠狠咽下口水。

一个抱著幼子的妇人,眼中忽地迸出一点光,急问:“梦里...真能....真能见到我那病死的丈夫?”

修士语气立转和缓,带著诱哄:“非但能见,更能同床共修,求那长生大道呢....”

他將几支线香和虫卵,塞入每人掌心,“此乃引梦香,点燃后,仙蛾便知你心诚。这卵,乃入梦凭信。沉眠过去,往后到了地方便能得见仙蛾!”

“只要入了梦....”

“从此!踏上长生坦途!再不必!受这腌臢世道磋磨!”

有人犹豫接过,有人已急不可耐划亮火石。

线香点燃,青灰色烟气裊裊升腾,气味如受潮的麦秆。人群交谈声渐低,眼神迷离涣散。

为首的修士振臂高呼:“点香!引仙蛾渡我等入梦!挣脱这污浊现世!”

“好!”

“入梦去!”

欢呼混杂著雪水滴答。

火光映红了一张张狂热扭曲的脸庞,纷纷举香凑向虫卵。青烟繚绕中,哈欠连天,眼皮重如铅坠。

“师姐,”许戒甲在云中锁紧眉头,“这群人,莫非便是你曾提过的邪教?”

“我也不甚明了。”青萍摇头,“我自幼与父母疏离,离家入红云庙修行后,家中事早不过问。若非姑姑传讯,这邪教之事亦不知晓。”

言罢。

她素手掐诀,欲召云救人。

许戒甲一把攥住她手腕:“不可!贸然出手,恐反害了这些流民性命。”他目光扫过下方沉睡的人群,“且看他们,究竟要行何等诡事。”

风寒刺骨,雪冷侵肌。

许、青二人也觉难熬,趁流民沉睡,悄然降下云头,寻远处隱蔽处凝神观望。

这一等。

便是寒夜漫漫。

芦毛大雪刮至天明方渐歇。

山壁下,流民横七竖八倒臥,人人脸上掛著痴迷满足的笑容,似沉溺美梦。

三个修士抱臂立於一旁。

片刻后。

阳光穿透云层。

有人悠悠醒转,面黄肌瘦的汉子拍拍肚腹,眼神发亮:“梦里吃了白面饃,醒来竟真不饿了。”抱孩子的妇人抹泪笑道:

“见著他爹了!真见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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