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1/2)
簫笙在沉沉的夜色中开车回到了家。他走进客厅,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一直沉思著。他抬起头,看著对面墙上掛著的那幅《復旦》,羽箏的《復旦》。他紧紧地盯著这幅画,不知过了有多久。他不能行动,也不能思考,而是陷入一种难以描述的情绪里。他从画中感受到了一种压倒性的力量。他的视线窥视著它的存在。柔和的温暖色块四处漂浮,闪亮的流畅线条上下移动。整幅画没有固定的形状,他每眨一次眼睛,都会发现其形状有所改变。他发现自己已深陷其中,迷失在画面上一抹一抹的色块之中。隔了良久,他仿佛清晰地看到羽箏那与他对视的目光。他心中万念俱寂,唯独那善解人意的目光挥之不去。她的影子在他的心房里跃动。
他一动不动地坐著,脸上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神色,心臟异样地轻轻跳著,一股衝动的情绪支配著他的思想。现在回想起来是有些奇怪,在他刚认识羽箏时,就发现她身上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她像一扇既没有锁也没有钥匙的门一样,使他產生好奇心。她说话时,笑容清透而坦然,在她身边,总能无拘无束地分享她亲切隨和的氛围。她在绘画时,全神贯注地面对自我,冷静地对照內心的恬静与自然的和谐,敞开心扉接受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思想。她热爱生活,感受生命的伟大和存在,但只做观察,並未深究,对於宇宙心怀崇敬之意。她几乎总是令他吃惊。对於她,他不理解的地方还多著呢!她那恬静的眼神,没有让不幸的命运和无穷的磨难所掩盖。这双眼睛像两支散发出柔和光芒的蜡烛,任何狂风都吹不灭。这样的眼睛属於一个乐观的女人,她內心的平静是任何狂风暴雨也无法打乱的。
和羽箏的相遇相识对他来说是难能可贵的。自从妻子去世后,他过著一种难以忍受的独居生活,生命也隨之枯萎。夫妻共同生活的屋檐下,如今只剩下他一人孤身只影,这让他倍感辛酸。一切已时过境迁,没法挽救了,无可弥补了。世间空空如也,生活空空如也,一切都是空空如也,剩下的只是一个黑洞,一片虚无。他如同套上了一个死亡的面罩,已不能再自由地呼吸,这才是致命的烦恼。他度日如年,只是机械地干著本分的工作,几乎失去了前行的勇气。他只觉得和他打交道的人丑陋不堪。他看见人们各干各的事,嬉笑怒骂,忙忙碌碌,他真忍受不了。他恨这一切,觉得周围的一切太自私了,简直让他无法忍受。在他眼里,一切都失去了价值,他也失去了仁爱之心,什么人都不爱了。
和羽箏在一起给了他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她隨和的天性对周围的人自有其影响所在。簫笙也慢慢地受到她的感染。他和她说话无需过於拘谨,也无需拐弯抹角。他俩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她语气温和,说的话都出自真情实意,使他不由得有所触动。他也逐渐变得温文尔雅,留著神不让她扫兴。两颗心在彼此渗透,簫笙获益更多些。作为神交的嫁妆,羽箏赋予了簫笙人世间最稀有的而他又从未拥有过的珍宝,那就是乐观。乐观的眼睛,乐观的笑靨,乐观的灵魂。他端详著她那张恬静的脸庞,一些念头像山谷里升腾的水汽,从他的心底里冒出来。他经歷了一个又一个感情酝酿的阶段,头脑乱鬨鬨的,种种念头纷至沓来,根本理不出一个头绪。他在情感的迷雾里到处摸索,不管往哪儿走,永远有一个固定而曖昧的念头围著他转。驀地,迷雾被爱的春风扫荡殆尽,他终於能正视心底那重新燃起的诱人的火苗:
“我是爱她的。”
一旦做出这个选择之后,就像一个小孩接受一件礼物那样,他立即承认了这个事实。对他来说,最终认定爱的目標无疑是一个福音。他不知道自己爱她有多久了,只知道他爱她那双睿智的眼睛、朱唇微启时的浅笑、柔顺丝滑的秀髮、轻咳一声时的柔和嗓音,以及深藏不露的灵魂。他觉得他需要她,就像需要喝水,需要吃饭,需要睡在柔软的床上那样理所当然地需要她。他知道他爱上她也许不尽理智,甚至不高明,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就算羽箏是个残疾人,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难道他们之间就不能產生崇高的爱情吗?不,他的爱情是无可指摘的。他无法抗拒席捲他心头的热浪。他对她的爱是那么的纯洁,以致总能看到她最诱人的一面。浸润心灵的甘露能使爱情所焕发出的神圣之光更加美好。
“我要告诉她一切。”
多年的孤独一朝有望得到宣泄,他激动得全身发抖。爱情!他原以为一去不復返了。如今,他才感到他多么需要它。爱情是永远扑不灭的火焰,是明媚天空的笑靨,能使古老的岩石开出鲜,使忧鬱的面容笑逐顏开,甚至使最卑微的心灵也感染上恬静的光辉。新生活的梦幻孕育在欢乐而兴奋的波涛中。他在脑海里勾勒出羽箏的准確形体,虽然只在闪念之间,却足以使他心头一亮。他闭上眼睛,她就侵入他的身心。他看不清她的模样,听不见她的声音。他无需看见和听见,因为她已进入他的全身,虏获了他,而他同时也占有了她。在这如胶似漆的幻觉中,他除了和她一起外,什么也意识不到了。他很快就酣然进入梦乡。
等他一觉醒来时,天已大亮了。阳光从蓝色的印窗帘缝里射进来,照亮了糊著墙纸的四壁和铺著地毯的地板,明朗得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他全身的器官都被唤醒了,跃跃欲试,说不清究竟在期待什么,但总会是些愉快的事物。他起了床,仔细地把脸洗乾净,把头髮梳得很平整。他穿上那件褐色细外套,和里面的白领衬衫很般配。出於天性,他力求穿得乾净利落。他觉得自己足以体面地去见心上人了。
他出了门,开车朝羽箏家的方向驶去。只要路上没有限速標记,他能开多快就有多快。车道两旁柏树繁茂,枝叶交错,形成天然的拱顶。透过繁枝茂叶,能看见天空渐渐由淡绿变为浅蓝,仿佛毫无杂质的蓝水晶一般。甦醒的郊野,绿草如茵,隨风摇曳,一片片紫罗兰像一条溪水流淌在草坪上。远处的山脉柔美多姿,像一颗搏动的心臟似的忽隱忽现,渐入幻境。簫笙对车窗外的景色毫不在意。他的视线沿著马路缓缓向前,一直通向主宰他幸福的殿堂。这条路的全部意义就在这里。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他把车开到了羽箏的家门口,不过並未急於下车,而是先让自己有时间喘一口气,让脸色稍稍平静下来,不至於显得突兀。他想重新回忆一遍昨晚想好的要告诉她的那些话,可是心跳声总在他耳边轰鸣,让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他极力缓和心跳,使自己镇静下来后,轻轻敲响了房门。
门慢慢地打开了,阴影中出现了一个身形,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老妇人用猜疑的眼神打量著他,问他找谁。簫笙自我介绍说是替羽箏卖画的朋友,找羽箏谈点事。老妇人听后眉头舒展了,笑著说羽箏常常提起他,並把他请进屋里。老妇人告诉他羽箏正在屋內作画,让他先坐会,这就去叫她出来。他坐在客厅里,心里盘算著等会如何向她表露心跡。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像过去了几个小时。老妇人终於再次露面,对他说羽箏行动不方便,麻烦他进画室里坐。
簫笙走进屋內,轻轻掩上身后的门。画室十分简陋,结构像个小仓库,只在朝南的一面开了一个窗户,整个屋子都被一种沉默寂静的氛围笼罩著。羽箏坐在屋子正中的画架前,她穿著一件贴身毛衣,下身是一条浅橘色的旧裙子,裙摆上沾著五顏六色的顏料。画架上的水彩画已完成了大半,一片朦朧的草原,草儿被风颳得倒向一边,远处是深蓝色的天空,漫无边际地延伸著,近处是一个女人的上半身形体,形体上的色调柔和而幽暗,头髮像一片阴影似的飘然而下,如一团漆黑的云块,脸上泛著淡淡的光泽,衬托出乌黑髮亮的眼睛。簫笙凝视著那幅画,先是心头一震,接著就被迷住了。羽箏手里拿著画笔和调色板,像是在从事轻鬆愉快的工作。她知道他走了进来,但目光並没有离开画面,只是用她那文静的语气说道:
“我希望这幅画能比之前的要好一些。”
“它很出色。你一定构思了很长时间。”
“其实我只是將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景观画出来罢了。可惜我总是力不从心,每次画出来的都只不过是一些苍白无力的写照而已。”
“但是看得出,你很享受绘画的过程。”
“我確实是乐在其中。只有身在画中,我才是快乐的。我的生活限制了我所能感受的乐趣,不过我在调试和安排这些新奇色调时,確实是沉醉在一种艺术的梦境中。”
“画里的场景,准是你梦中见到过的。”
“可以这么说,也许真有点想入非非了。我想完全让它们成为现实,却又无法抓住构想的脉络。我还缺乏足够的绘画技巧和知识来充分展现它们。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就只有埋头苦干后的劳动成果了。”
“你每天呆在屋子里画画的时间多吗?”
“不多。有些时候,我似乎把绘画忘了,而是尽情享受大自然气息的滋养。我的精神成天迷迷糊糊,如梦初醒,在大自然的怀抱里陷入遐思。森林里那谜一般的躁动不安让我暗怀惊惧,旷野外那充满生命力的桀驁不驯使我心旷神怡。在日光的抚慰下,一切都充满力量与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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