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勿忘我(1/2)
春风带著料峭的寒意,拂过根据地的每一寸土地。焦黑的田埂上冒出点点新绿,像是大地在小心翼翼地试探著展露生机。秦城站在瞭望塔下,看著村民们牵著耕牛走向田地,牛蹄踏过残雪消融的泥地,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蹄印。
“队长,小虎那小子又缠著要跟巡逻队了。”顺子从身后走来,手里拿著一卷新绘製的地图。地图上用红笔標註著新发现的几处山泉,蓝色箭头则指向加固后的防御工事,“他说腿好了利索了,再不让他归队,就要去掀老胡的工坊屋顶。”
秦城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小虎的腿確实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走路时还带著点微不可查的跛,那是被白虫子咬伤后留下的印记。“让他归队吧,”秦城接过地图,指尖划过標註著“黑风山”的位置,那里被画了个醒目的骷髏,“跟你一组,正好你多盯著点。”
顺子刚要应声,就见林淑良抱著一摞布料匆匆走来,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濡湿。“秦队长,顺子哥,”她把布料放在石桌上,展开的布料上印著密密麻麻的小格子,“这是新做的防护服图样,王婶说用双层麻布中间夹艾草,既能防虫子,又能透气。”
布料的边角处,用红线绣著小小的十字图案,那是医疗点的標记。秦城拿起一块布料,指尖能感受到麻布的粗糙和艾草的清香。“让李嫂她们抓紧做,”他轻声道,“再过半个月就是清明,雨水多了,怕那些东西又要出来。”
林淑良点点头,又从布袋里掏出几个布包:“这是王婶配的驱虫药粉,里面有硫磺和雄黄酒,让巡逻队的弟兄们都带上。对了,后山的泉水检测过了,没发现异常,但王婶还是建议烧开了再喝。”
正说著,老胡背著个工具箱从工坊跑出来,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推。“秦队长!有重大发现!”他把工具箱往地上一放,掏出个玻璃管,里面装著半管透明的液体,“这是从黑风山土壤里提取的,你看——”
他將液体倒在一块沾了白虫子残骸的石头上,液体瞬间沸腾起来,残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成一滩黑水。“这是用咱们矿脉里的硫磺和硝石提炼的,”老胡兴奋地搓著手,“专门对付那些虫子,比石灰好用十倍!我叫它『地火水』!”
秦城接过玻璃管,对著阳光看了看。液体在阳光下泛著淡淡的金色,像是融化的阳光。“能批量製作吗?”他问。老胡拍著胸脯:“只要有硫磺和硝石,一天能做二十瓶!我已经让队员们去矿洞搬运原料了。”
清明前三天,天空果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丝细密如愁绪,打在新抽芽的树枝上,溅起一圈圈细碎的水。秦城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看著巡逻队的队员们穿著新做的防护服,背著装有“地火水”的竹筒,消失在雨幕中的山林里。
“队长,王婶让我给你送伞。”小虎抱著一把油纸伞跑过来,他的防护服上沾了不少泥点,显然刚从外面回来,“我们在西边山坡发现了几个虫洞,已经用『地火水』灌了,没发现活虫子。”
秦城接过伞,撑开的伞面挡住了细密的雨丝。“小心点,”他拍了拍小虎的肩膀,“雨后泥土鬆软,那些东西最容易钻出来。”小虎用力点头,转身又跑进雨里,背影在朦朧的雨雾中渐渐远去。
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第四天清晨放晴时,阳光穿透云层,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晕。王婶早早地带著村民去山上采艾草,说清明的艾草驱虫效果最好。林淑良则组织妇女们晾晒被褥,潮湿的被褥在阳光下散发出淡淡的霉味,很快又被阳光的味道取代。
就在这时,顺子急匆匆地从外面跑回来,防护服的裤脚沾满了泥浆。“队长!黑风山那边出事了!”他一把扯掉脸上的面罩,脸色凝重,“山脚下的小溪里,漂著好多死鱼,鱼肚子里全是白虫子的卵!”
秦城心里咯噔一下。死鱼、虫卵、雨水……这些词组合在一起,让他想起了那本日记里的话。“叫上老胡,带足『地火水』,跟我去看看!”他抓起墙上的步枪,大步朝村外走去。
黑风山脚下的小溪果然不对劲。原本清澈的溪水变得浑浊不堪,水面上漂浮著密密麻麻的死鱼,鱼腹都鼓鼓囊囊的,用树枝挑开一看,里面全是米粒大小的白色虫卵,在阳光下泛著诡异的光泽。
“是雨水把虫卵衝进溪里的,”老胡用玻璃管装了点溪水,眉头紧锁,“这些虫卵有外壳保护,『地火水』未必能完全杀死它们。更麻烦的是,这条溪水流向咱们根据地的灌溉渠,要是虫卵顺著水流进田里……”
秦城的心沉到了谷底。灌溉渠连接著根据地的几百亩良田,要是虫卵污染了田地,今年的收成就完了,甚至可能让虫子在根据地再次泛滥。“顺子,带人把灌溉渠和小溪连接的地方堵死,用水泥和石头,堵得死死的!”他对著对讲机大喊,“老胡,想办法製作能杀死虫卵的药剂,越快越好!”
接下来的几天,根据地的人几乎都扑在了堵截溪水和研製药剂上。顺子带著队员们在灌溉渠入口处筑起了一道两米厚的水泥墙,墙缝里塞满了浸过“地火水”的絮;老胡则把自己关在工坊里,用硫磺、艾草和几种有毒的草药反覆试验,熬出的药剂散发著刺鼻的气味,连他自己都被呛得直咳嗽。
王婶和林淑良也没閒著。她们组织村民把家里的水缸、水桶都清洗乾净,改用深井里的水,还在井边撒上厚厚的石灰粉。“这几天千万別吃河里的鱼,也別去溪边洗衣服,”王婶挨家挨户地叮嘱,“谁要是觉得不舒服,身上长疹子,立刻来医疗点!”
第五天傍晚,老胡终於研製出了能杀死虫卵的药剂。他把药剂倒进装著虫卵的玻璃管里,只见那些白色的虫卵瞬间变成了黑色,轻轻一碰就碎成了粉末。“成了!”老胡兴奋地大喊,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这药剂能直接倒进水里,只要浓度够,能杀死所有虫卵!”
秦城立刻组织人手,用抽水机把药剂抽到灌溉渠里,再让水流顺著渠沟蔓延到每一块田地。药剂的刺鼻气味瀰漫在空气中,田埂上的野草接触到药剂后,很快就枯萎发黄。村民们站在田埂上,看著药剂在田里扩散,脸上满是忐忑和期待。
三天后,农技员带来了好消息:田里的土壤样本里没有发现活的虫卵,之前担心的污染没有发生。根据地的人们终於鬆了一口气,田地里又响起了耕牛的哞叫声和村民们的说笑声。
秦城站在田埂上,看著夕阳给绿油油的禾苗镀上一层金边,心里却没有完全放鬆。他知道,只要黑风山还在,只要那些藏在土壤里的虫子还在,威胁就永远不会消失。但他不害怕,因为他看到了身边的人们——老胡还在琢磨著改进“地火水”,顺子带著巡逻队在山林里仔细搜查,王婶在医疗点里晾晒草药,林淑良和村民们在田地里忙碌……
这些平凡的人们,用他们的坚韧和智慧,一点点修復著战爭带来的创伤,一点点守护著这片土地上的希望。他们就像田埂上的野草,看似柔弱,却有著顽强的生命力,无论经歷多少风雨,总能在春天里重新焕发生机。
小虎一瘸一拐地跑过来,手里拿著一束刚摘的野,瓣上还沾著露水。“队长,你看这,开得好看吧?”他把递过来,脸上洋溢著少年人的笑容,“王婶说,这叫『勿忘我』,能驱虫呢。”
秦城接过野,露水沾在指尖,带来一丝清凉。他望著远处黑风山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变得模糊。“小虎,”他轻声道,“明天跟我去黑风山走走。”
小虎愣了一下,隨即用力点头:“好啊!我正好想去看看,那些虫子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夜色渐浓,根据地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散落在黑夜里的星辰。工坊里还亮著灯,老胡的咳嗽声隱约传来;医疗点的窗户里,王婶还在给草药分类;巡逻队的火把在山林里移动,像一条守护家园的火龙……
秦城知道,明天又將是新的一天,新的战斗或许就在前方。但只要身边还有这些人,还有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他就会一直走下去,直到把所有的黑暗都驱散,直到阳光洒满每一个角落。
而在黑风山深处,土壤下的虫卵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微微颤动了一下。但很快,就被更深的寂静淹没。仿佛在等待,又仿佛在畏惧著什么。
晨曦刚漫过黑风山的山脊,秦城和小虎就背著行囊出发了。山路被晨露浸得湿滑,腐叶下偶尔能看到白色的虫蜕,像被遗弃的白骨。小虎拄著根磨得光滑的木杖,右腿在爬坡时仍有些吃力,却始终走在秦城身侧,眼睛警惕地扫视著周围的灌木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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