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惊恐的李善长(2/2)

他悄悄瞥了眼身旁的朱雄英,见儿子满眼困惑,小眉头也跟著微微皱起,小手还紧紧攥著自己的衣角,便轻轻抬了抬手,拍了拍儿子的手背,用眼神示意他別慌。

朱雄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攥著衣角的手却攥得更紧了。

李善长听得心头髮颤,后背的冷汗又多了几分,忙不迭地附和道:“皇上圣明!天下间再狡猾的宵小之辈,也逃不过皇上的法眼,定然掀不起什么风浪!”

朱元璋没接他的话,语气又沉了几分,目光扫过李善长,又轻轻落在朱標身上:“咱老了,太子还年轻……”

提到朱標时,他脸上掠过一丝真切的悲慟,快得像流星划过夜空,稍纵即逝,“咱总得为后世扫清障碍。有些事,咱不做,子孙后代顾忌著情面,不好做;有些恶名,咱不背,难道要留著让子孙来背?善长,你说,咱说得对不对?”

这话,瞬间让李善长白了脸。

朱標也瞳孔骤然一缩,他瞬间明白,父皇这是要对身边的老臣动手了!

他张了张嘴,想劝父皇念及旧日情分,莫要对老臣太过严苛,可目光对上父皇那决绝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太了解父皇了,一旦拿定主意,旁人再怎么劝,也难改他的心思。

朱雄英被这突然凝重的气氛嚇得往父皇身后缩了缩,小脑袋靠在朱標腿边,小手拉了拉朱標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带著几分怯意:“爹,皇爷爷是不是生气了呀?他说的话,怎么听著这么嚇人……”

朱標轻轻摇了摇头,用手指按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別出声,眼底却又无奈。

有些事,还不是孩子该懂的。

李善长“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冰凉的青砖地上,额头紧紧贴著地面,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皇上为江山社稷苦心谋划,老臣……老臣全都感同身受!皇上的心思,老臣懂,老臣都懂啊!”

“哦?”朱元璋明知故问,语气里带著几分说不清的玩味,仿佛在看一场早已预料到的戏,“你既感同身受,那倒说说,眼下这局面,该怎么办?”

李善长连连在地上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一片红印,声音里满是哀求,连姿態都放得极低:“老臣年迈体衰,近来总觉得头晕目眩,处理朝堂事务时,也常常力不从心。实在是难当重任了……求皇上开恩,准老臣辞官,回淮西老家养老,也好给皇上省些心思!”

朱標看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善长,心里很不是滋味。

李善长毕竟是开国老臣,当年跟著父皇出生入死,立下过不少功劳,如今却落得这般战战兢兢、只求保命的境地,实在让人唏嘘。

朱雄英又拉了拉朱標的衣袖,小脑袋探出来,小声问:“爹,李爷爷怎么哭了呀?他是不是要走了?以后……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李爷爷了?”

朱標弯下腰,摸了摸儿子的头,声音压得很低,儘量让语气显得平和:“嗯,李爷爷年纪大了,想回自己的老家养老了。等以后有空,咱们或许还能去看他。”

朱元璋沉默了良久,目光落在李善长那满头白髮上,语气里终於透出几分惋惜,却也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咱捨不得你啊。你跟著咱这么多年,论功劳,论情分,都堪比当年的萧何。可你既去意已决,咱若强留,反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李善长闻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谢皇上隆恩!老臣回乡之后,定当日日为皇上、为大明祈福!”

“准了,不过就別回乡了!”

朱元璋的语气终於平静下来,甚至带了点看似“关怀”的叮嘱,目光扫过李善长,缓缓道,“京城待了这么多年,是你的半个故乡,水土熟,人也亲,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这时李善长正退至殿门,官帽不慎撞上朱漆门槛。朱元璋忽然提高声量:“標儿,明日著钦天监择个吉日,朕要亲自为李爱卿饯行。”

朱標望著父亲深不见底的眼睛,突然明白这饯行宴实则是给满朝文武看的戏。他捏了捏儿子后颈,朗声应道:“儿臣这就去办。”

怀里的朱雄英却突然扭头,朝著李善长消失的宫门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