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父子(1/2)

殿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先前因郑和而泛起的那丝温和,早已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一种沉甸甸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威压,淤积在空旷的大殿深处。

朱元璋脸上的线条倏地绷紧了,眼底压不住的怒火在翻滚,更深处,还藏著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秦王朱樉,他的次子,封在西安,却接二连三被人参奏。

纵容属下、逾越礼制,甚至私下打造龙床,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以往多少次下旨斥责,他非但不知收敛,反而越发张狂,竟被侧妃邓氏蛊惑,对太子起了歹心。

这一次,他再也忍不下去,直接命锦衣卫给他钉上枷锁,押解回京。

“候旨?”朱元璋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温度,不像在说自己的儿子,倒像在发落一个十恶不赦的囚徒,“带他进来。总得让咱这个当爹的,跟儿子说上最后几句话!”

“是!”那千户浑身一凛,不敢多问,急忙领命退下。

毛镶垂手站著,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他清楚地感觉到,皇上那腔怒火,已压到了极限。

一边是刚得了赐名、看似前途无量的稚子郑和,一边是身陷囹圄、生死未卜的亲生皇子秦王。

天家的恩宠与天威,在这一刻,对比得如此鲜明,又如此冰冷。

朱元璋慢慢起身,踱到窗边。

窗外是初冬景色,枝椏光禿,天色寡淡,他的目光却像是透过了重重宫墙,落进了宗人府那阴森的高墙里。

他背对著毛镶,良久,才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等秦王进殿,立刻封殿。”

“没有咱的口諭,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来。”他略一停顿,一字一句道,“记清楚了,是任何人!皇后和太子来了,也一样给咱拦在门外。”

朱元璋的声音在空旷的奉天殿里迴荡,话锋陡然一转,沉了下去:“还有,让你手下的人,暗中盯紧东宫。太子侧妃吕氏,还有允炆那孩子……他们每日见了谁,说了什么,哪怕是宫女送进去的一碟点心,都得给咱查个明白。”

他眼神锐利。

“尤其是那些暗中与东宫往来的人,一个都不许漏。悄悄地查,別闹出动静。”

毛镶深深躬身,阴影掩去了他脸上的神色:“臣,明白。”

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留下那位独自立於大明权力顶峰的、孤家寡人的帝王,在大殿里等待他的二儿子。

……

宫里的肃杀,半点传不到洪武门外的广场。

一辆囚车孤零零停在御道旁,四周是钉子般肃立的锦衣卫。

囚车的木栏粗重,里面蜷著个人影,原本象徵亲王尊荣的蟠龙袍早被剥去,只剩一身皱巴巴的白色中衣,头髮散乱,面容枯槁,正是秦王朱樉。

他抬起头,望了望那巍峨高耸的宫门,眼里全是恐惧、不甘,还有一丝微弱的乞求。

虽是初冬,日头却白得晃眼,照得人心里发寒,他只觉一股冷气从骨头缝里往外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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