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善后(2/2)

疏上字跡工整清秀,恰如太子为人。

但他的目光,却渐转深沉。

標儿样样都好,唯独……有时过於宽仁了。

这万里江山,光靠仁厚是守不住的。

他需要一柄更锋利、更无情的刀,为標儿,也为这大明后世,斩开前路的荆棘。

而此人,此刻正在东南沿海!

……

闽东的初冬,海风裹著湿冷刺入骨髓。

军营枕著沉闷的海浪声,空气中瀰漫著咸腥与潮湿木料的气味。

燕王朱棣刚巡视完新筑的卫所,卸下冰凉的鎧甲,正借著一盏跳跃的油灯细看海防图。

帐帘被沉重地掀开,魏国公徐达未著戎装,一身暗色常服带著风尘,眉宇间凝著沉重。

他手中捧著一卷明黄帛书,在灯下格外刺眼。

“殿下,”徐达没有寒暄,声线低沉,“陛下有旨意,宣你放下手中一切事物,立即回京,不必著甲。”

朱棣抬眼,目光如电,扫过岳父兼主帅的面容,隨即整衣正冠,肃然下跪。

徐达展开圣旨,平稳清晰地宣读皇帝的训示与安排。

旨意宣毕,帐內一片死寂。

徐达將圣旨交付朱棣,略顿片刻,又道:“还有一事……秦王殿下行为失检,窥伺神器,已触怒天顏,被废为庶人,圈禁於高墙之內。”

剎那间,一股寒意自朱棣脚底直窜顶门,几乎令他浑身一颤,二哥朱樉,坐镇西安的强藩,就这么倒了?

“窥伺神器”……

四字如重锤,狠狠砸在他心口。

他立刻想到自身,同样手握重兵的藩王,离京前父皇特意命令毛镶进燕王府传的话,在朝堂上让他配合著演戏……父皇对天下、对诸王的態度,已再明確不过!

如此雷霆手段,怎不叫他这同样位高权重的亲王心惊?

良久,朱棣才缓缓收好圣旨,动作略显僵硬,开口时声音微哑:“父皇……圣明。二哥……实令人痛心。”

徐达立於帐中,將朱棣的神情尽收眼底,沉声道:“殿下,秦王之事,是咎由自取。”

语气带著长辈的沉稳与统帅的告诫,

“殿下当以国事为重,恪尽职守,为君父分忧,切莫因他事扰了心神,徒生杂念。”

朱棣深吸一口气,面向徐达:“本王谨记教诲。定当恪遵父皇旨意,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徐达深深看了朱棣一眼,见他已稳住心神,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抱拳沉声道:“殿下能作此想,老夫便安心了。国事维艰,殿下好自为之。”

说罢,行礼退出大帐。

帐內重归寂静,寒意愈浓。

朱棣独自立於案前,目光再次落向那捲明黄圣旨,心中已是波涛汹涌。父皇……他的父皇朱元璋,那个从微末中崛起、一手开创大明江山的皇帝,对权柄的掌控与猜忌,竟已至如此境地!

对待亲生骨肉,亦如临大敌,毫不容情。

二哥的倾覆,是警示,更是父皇对身后事的深沉隱忧,他担忧这朱家天下,会败於权臣,甚或自己的儿子之手。

朱棣明白,从这一刻起,他每一步都须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