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雨夜(6)(2/2)

白线边缘已经被猫爪踩的模糊不清,地面上也残留著白色的猫爪印。

“那个人,是因为什么原因嗞砂来的?”林野蹲在许瞳的旁边,但野猫对他並不待见,每当他想要伸手,就会呲牙伸爪的警告。

“不知道啊,好像相关的所有消息都被学校封锁掉了。”许瞳的声音很轻,“很残忍吧。像是按了刪除键一般清空了某人在这所学校里留下的一切。”

“会是课业压力之类的原因吗?”

“也许吧,说实话我不是很关心。”许瞳起身,扫清钢琴座椅上的灰尘,將幼猫的窝抱到了一旁,轻轻的弹奏了起来。

她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嫻熟的演奏,旋律悠扬轻巧,带著淡淡悲伤的意味,月光照在脸上,让那张素白的面孔,看起来比夜风还要轻柔。

林野呆呆的听著,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许瞳还会弹琴,她从未在学校提起过,林野觉得她弹的要比音乐班里的那些女生动听许多。

“很意外吗?我居然还会学习以外的事情?”许瞳笑眯眯的看著发呆的野吾,在琴键上按下重音。

“倒也没有吧...不如说意外的很適合你。”

“谢谢...我其实弹了没多久,从初中开始,才因为感兴趣偶尔练习,但高中的压力越来越大,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琴了。”许瞳闭著眼睛,任凭身体根据自己的记忆演奏,“我其实很叛逆的想过,等到毕业了,就把头髮染成金色,然后打满各种各样的钉子,也许参加某个乐队,也许不参加,总之想过自由的生活...林野以后想做什么?”

“不知道啊...也许是天天躺在家里睡觉之类的吧。”林野没多思考的说,但看到许瞳那双不满的眼睛,他有些犹豫的说了真话,“可能...挺想画漫画吧,但我从来都没有动过笔,只是想一想而已。”

“会有那天的,到时候我给你的漫画写主题曲!”许瞳嘿嘿的笑道。

“根本没有漫画需要主题曲吧...”林野有些无奈的说。

“那你可以画世界上第一部需要主题曲的漫画嘛...”许瞳不在乎的说,晃荡著腿,眼睛看著夜空,黑暗与寂静让她暂时敞开了心扉,“总感觉,我好像一直在等一场颱风,或者什么巨大的机器人从天而降,或者地表开裂,世界就要因为什么原因毁灭...

但是已经十七年了,这座城市从来没有过颱风,毕竟距离最近的海岸线,都要一千多公里,巨大的机器人也没有看到,世界也很稳定的运转,大概我会比世界先死去才对...”

“林野,你之前不是问,为什么我会答应你吗?”许瞳的手指慢慢停下,野猫乖巧的臥进了她的怀中,她抚摸著猫的耳朵,“现在可以告诉你,因为说起来既复杂又囉嗦...我希望你就是我在等待的东西。

你是我从没遇到过的人,像是刺蝟一样缩在教室的角落,很少和別人说话,好像也不在意有没有人能说话,和一直想要维持周边关係,让每个人都善待自己的我完全相反。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大概也不够了解你是怎样的人...但能得到你的喜欢,我很开心,第一次被別人认真的喜欢,所以我也想同样认真的去喜欢你...也许我在等待你毁掉我的世界吧,林野。”

林野静静的听著,许瞳低著头,周围太暗了,看不清她的面孔,但浓郁到仿若要变成实质的悲伤却环绕在她的周围,复杂的感情在林野的胸膛里像是野马般衝撞。

有关於许瞳的点点滴滴在他的眼前浮现,在教室里和別人说笑时的样子,抱著课本,路过自己身旁时的样子,表白时,低头答应自己时的样子。

他探出手,像是要抓住眼前犹如幻影般的女孩,嘴巴已经打开,却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述这种复杂的心思。

“林野,我想再问你一次,你...喜欢我吗?”许瞳抬起头,林野看到了那双闪动著泪光,却又满怀期待的眼睛,他再也无法忍耐,衝上前去將她紧紧抱在了怀中。

“不...我不喜欢你,我...”

未竟的话语还没说出,林野想要俯身亲吻许瞳的嘴唇时,现实与虚幻的帷幕便轰然倒塌。

救护车的车厢里,隨著车辆摇晃,野吾裤兜里的手机滑落到地上,熏蹲在他的身旁,想要捡起时,野吾突然动了动,將守候在一旁的熏的拉入了怀中。

熏惊讶的侧过头,却迎上了野吾的亲吻,她惊慌失措的退后,脸颊上迅速升起肉眼可见的红晕,呆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唇,想到自己的初吻这么不明不白的交待在了野吾手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是喜悦还是失落。

混乱之时,野吾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却像是一片灰白,既像是看著熏,又像是看著她身后,更远处的什么人,野吾嘴唇微动,吃力的挤压自己的喉咙。

“你...你醒了吗?你要和我说什么吗?野吾?”熏贴近他,焦急的观察他的状况。

“我...我爱你。”野吾说出了这三个字,这是那句未竟话语的接续,本应说给梦中的许瞳,却意外说给了熏。

说完之后,他便像是用尽了所有积攒下来的力气般,再度陷入昏迷之中。

这是一句中文,野吾在梦中与许瞳说的都是中文,这句自然也不例外。

但熏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惊慌之下,她觉得胸膛中的心臟快在刺激下从咽喉中跳出来。

喜悦,疑惑,迷茫,怀疑,各种情绪隨著野吾的告白在她的脑中炸开锅来,回过神时,一行眼泪已经顺著眼角滑下,打湿了野吾的胸膛。

在这不清不楚的暴雨之夜,她收到了只在梦中听到过的,所爱之人不清不楚的告白。

熏有些呆呆的坐回到车厢的座位,一切恍如梦境,她紧握著自己的手,看著床上昏迷的野吾,雨水在玻璃上拍出水。

在母亲去世之后,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真切的喜悦...

救护车衝出雨幕,一路抵达了医院,等待多时的医生们立马接过担架上的野吾,打算对他进行紧急的抢救,熏冒著大雨,跟隨在医生的后面,雨水在她的身后溅起一连串的水。

此时,远隔十几千米,数个街区的新宿,暴雨並没有阻挡人们对音乐的热情,地下livehouse中,迷幻的灯光照亮人们的脸,显示屏上已经印出野火乐队的logo,他们作为压轴乐队出场,今夜的观眾几乎大半都是他们的粉丝,人们已经提前欢呼尖叫起来。

舞台的幕后,主唱向休息室中还在抽菸的金髮女人挥了挥手,说道:“沙罗,轮到我们出场了哦。”

“哦,来了。”沙罗熄灭了香菸,背上自己的键盘,不知道为什么,今夜她总是有种莫名的心慌,仿佛心里突然缺失了什么般的难受。

“是因为下雨的原因吗?”她看了看窗外的雨幕,没再多想,起身走入灯光和欢呼之中。

音乐在落雨中响起,人们的尖叫盖过雨声,这是属於暴雨的夜晚,大约...也同样属於过去和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