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李平安办良民证(2/2)

快腿儿车行门脸不小,临著条还算热闹的街。门口横七竖八趴著几十辆黄包车,车夫们穿著打补丁的號坎,有的蹲墙根啃冷窝头,有的靠著车打盹,个个面黄肌瘦,一脸被生活毒打过的麻木。空气里一股子汗酸味混著劣质车油和脚丫子味儿。车行大门上头,一面褪色的青天白日旗旁边,还戳著面刺眼的膏药旗,看著就膈应。

何大清领著李平安找到那个姓孙的管事。孙管事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珠子滴溜乱转,透著商人的油滑。他叼著菸捲,斜眼瞅著李平安那身行头:“拉车?就你这小身板?拉得动车?这活儿可全靠腿脚吃饭!”

“孙管事,您甭瞧他瘦,乡下娃,有把子傻力气!” 何大清赶紧递烟,赔著笑,“我远房侄子,老家遭了难,实在没招了,想混口饭吃。您看…给个机会?”

孙管事嘬了口烟,慢悠悠吐著烟圈:“行吧,看老何面儿上。不过丑话说前头。想拉车?两条道儿:一是租车行的车,按天交『车份儿』,颳风下雨、头疼脑热,一个子儿不能少!车坏了还得照价赔!二是你自个儿买辆新车,掛靠我们车行名下,按月交『掛靠费』,车行给你上牌子,按月交份子钱就成。另外嘛…” 他拖长了调儿,眼珠子瞟向街对面几个歪戴帽子、叼烟晃荡的街溜子,“这地头儿上,该孝敬的『香火钱』可省不了,不然…嘿嘿,別说拉活儿,车軲轆都给你踹飞嘍!”

李平安心里冷笑。自己买车?掛靠交钱?还得被黑皮混混两头刮油?这哪是拉车,简直是给阎王爷当催命小鬼!

脸上却挤出为难和惊嚇的表情,搓著手:“孙…孙管事,这…这租车一天不拉活儿也得交钱?自个儿买车…那得多少大洋啊?还…还有香火钱?” 活脱脱一个被嚇懵的乡下土包子。

孙管事嗤笑一声:“没钱?那就老实租车!一天车份儿五个铜板起!拉够了数再议!香火钱?那是『西城彪哥』的规矩,一个月一块现大洋!少一个崩儿,腿给你卸嘍!” 语气阴森,不像唬人。

李平安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自己买车?小意思,空间里金山银山堆著。掛靠费?毛毛雨。但给街溜子交保护费?姥姥!他李平安是来当车夫的,不是来当冤种的!一个明境武者,被几个胡同串子勒索?传出去能让人笑掉后槽牙!

眼下还不是掀桌子的时候。他缺的是这个能满城乱窜的壳子。

“孙管事,谢谢您指点!这…这买车的钱不是小数,我得回去琢磨琢磨…凑凑…” 李平安装作为难地挠头。

孙管事不耐烦地挥手:“赶紧的!磨蹭啥!”

离开车行那乌烟瘴气的地儿,何大清也摇头:“瞅见没?这碗饭难咽!层层扒皮!平安啊,要不你再掂量掂量?”

“何叔,我再寻思寻思。” 李平安含糊应著,心里门儿清。拉车,就是他眼下最好的幌子!至於那“香火钱”…哼,看谁有命来收!

“那成,我先顛儿了,饭庄后晌还有点活儿。” 何大清惦记著兜里那块大洋,急著走人。

“哎!何叔您忙!我再溜达溜达,认认道儿!” 李平安巴不得他走。

送走何大清,李平安站在乱鬨鬨的北平街头,深吸一口气。冷风里裹著煤烟、尘土、炸油饼的香气和乱世特有的躁动。他眯起眼,目光刀子似的刮过四周。

拉车?不,他是用脚底板给这座城拓印!用眼珠子当刻刀!

他迈开腿,没个准地儿,就顺著南锣鼓巷周边的胡同钻。青砖灰瓦,斑驳门楼,吆喝卖葫芦的小贩,墙根儿底下晒老爷儿的老头儿,追著破铁环疯跑的孩子,挎著菜篮子风风火火的媳妇…一股脑儿涌进眼里。

他走得不算快,步子却稳当。脑子像台开足马力的机器,贪婪地吞著四周的景儿:这条胡同叫啥名儿?通哪儿?旁边挨著哪个院?哪个拐角有家剃头挑子?哪个犄角旮旯能猫人?哪条是死胡同?哪块儿戳著鬼子兵的木头岗亭?黑狗子巡逻打哪条道儿过?他甚至瞄见了几个看著像混混窝的点。

超强的记性加上灵泉灌出来的好眼力,让这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分门別类、清清楚楚地码进脑子里,自动拼成一张活地图,还带实时更新的!比前世那破导航带劲多了!这才叫真正的“沉浸式”踩点!

他装得像个刚进城找活路的愣头青,东张西望,偶尔在哪个小吃摊前停停脚,买个最贱的烤白薯啃著。没人留意,这看著憨傻的小子,正用俩眼珠子当扫描仪,把这座城的骨头缝儿都刻进心里头。

日头偏西,风更硬了。李平安啃掉最后一口烤白薯,拍拍手上的灰。南锣鼓巷左近的大街小巷、胡同岔道,早在他心里头门儿清,连哪块砖头鬆了他都记得。

辨了辨方向,抬腿往锣鼓巷走。该“家去”了。

走到巷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他习惯性抬眼扫了下95號院。院门虚掩著,门口空地上,贾张氏正叉著腰,对著个装得冒尖的大水桶指指点点,她儿子贾东旭正吭哧吭哧往院里提水。贾张氏那对三角眼,正贼溜溜地瞟著前院东厢房门口——李平安刚买回来那只崭新的大水桶。

李平安脚步没停,脸上那点“乡下傻小子”的憨相瞬间收了,眼底冷光一闪。麻烦,从来都是自己个儿找上门的。他抬手,推开了95號院那扇吱呀乱叫的黑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