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地火商道（2/2）
两小时扯皮后
鸡飞狗跳的分赃大会终於落下帷幕（至少表面上）。空气中瀰漫著硝烟、酒气、巧克力的甜腻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属於胜利者的疲惫。
一张巨大的、描绘著尼贡地城错综复杂通道网络的羊皮地图被铺在了黑曜石长桌上。齐贝伦元帅的手指敲击著地图上那些如同蛛网般蔓延、象徵著废弃或半废弃的“耗子洞”区域，眉头微蹙：
“这些…耗子洞，怎么办？”
问题一出，刚刚平息下去的嘈杂声浪再次涌起：
“堵了！全他妈堵了！省得以后黒耗子再钻出来！”（某个嗓门洪亮的牛头人將领）
“堵？多浪费！派兵驻守！改造成前哨站！”（一位达沃斯军官）
“驻军？谁出钱？谁养兵？耗子洞四通八达，守得过来吗？”（絳藪的苏克爵士冷冷反驳）
“就是！留著就是隱患！”（安格尔的费舍尔爵士附和）
代表们七嘴八舌，各执一词，眼看又要陷入新一轮的扯皮。
就在这时，一直捏著下巴、金毛脑袋几乎要埋进地图里的卡洛斯，突然抬起了头。他那双总是带著点玩世不恭的小眼睛里，此刻闪烁著一种奇异的光芒——那是一种商人在废墟里发现金矿的精光！
他伸出手指，不是指向某个点，而是沿著地图上那些蜿蜒曲折、如同迷宫般的通道，一点、一点地划拉著，仿佛在勾勒一条条无形的金线。他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爭吵：
“嘖嘖嘖…黑耗子们挖了这么多年，炸了多浪费啊…”他嘴角勾起一抹狐狸般的笑意，“你们看看这些通道…像不像…一条条…財路？”
“財路？”这个词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代表们心中激起涟漪。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卡洛斯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
卡洛斯的手指继续划动，仿佛在编织一张巨大的商业网络：
“想想看！从达沃斯的金穗城，到罗斯的百城，到恩维尔的铁壁城，到安格尔的雪原城，再到絳藪的德拉徐城…甚至更远的地方！除了飘摇的海路，我们脚下，不就藏著一条现成的、四通八达的——地下商路吗？！”
他猛地一拍地图，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目光炯炯地扫过每一张或惊愕、或沉思、或贪婪的脸：
“各国出资！修建加固关键节点哨卡！由尼贡新元老院统一管理！各国和尼贡相互派驻代表监督！制定统一的过路关卡收税標准！”
他顿了顿，似乎在品味这个构想，然后打了个响指：
“以后，这些耗子洞，改叫——『地火商道』！收的过路费嘛…”他嘿嘿一笑，“就叫『地火税』！各位…怎么看？”
卡洛斯身体微微后仰，双手一摊，摆出一副“和气生財”的姿態，脸上是那种“万事皆可谈”的狡猾笑容：
“大家慢慢谈，都可以谈，没有什么不能谈的嘛…”
大厅里陷入了一片奇异的寂静。刚才还为了几个金幣、几份资料爭得面红耳赤的代表们，此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雷洛忘了擦嘴角的巧克力渍，柯南摩挲怀表的动作停了下来，费舍尔抱著的手臂鬆开了，连罗文都停止了啃棒棒，水银瞳孔里闪烁著算计的光芒…
几秒钟后，一种无声的、心照不宣的默契在空气中瀰漫开来。代表们的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种极其相似的、如同老狐狸发现了肥美猎物般的微笑。那笑容里，有贪婪，有精明，有对未来的庞大预期，更有一种“这小子真他妈是个天才”的认同感。
地火商道…地火税…这哪里是处理废弃通道？这分明是在挖掘一座流淌著金幣的地下金河啊！
寒潭城废墟·不远处的断崖
凛冽的寒风捲起灰烬，在焦黑的断壁残垣间呜咽。理察、奇拉、卡特、索伦，此刻如同最虔诚的学徒，毕恭毕敬地垂首侍立在一处陡峭的石壁之下。他们姿態紧绷，连呼吸都刻意放缓，空气中瀰漫著一种令人窒息的、远比面对深渊魔物更甚的压抑感。
在他们前方，迪达尔大主教背对著他们，孑然独立於断崖边缘。那身漆黑的修女袍在风中纹丝不动，仿佛凝固的夜色。她纤细的身影与下方破败的寒潭城废墟形成诡异的对比，仿佛一座通往虚无的冰冷墓碑。
理察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適，这並非源於对方浩瀚如渊的力量（虽然那力量確实深不可测），而是源於一种更本质、更令人绝望的东西——迪达尔身上散发出的，是对整个世界、对存在本身最纯粹、最极致的湮灭诉求。这种诉求冰冷、理性、不容置疑，如同宇宙终焉的法则本身。即使面对魅魔菲欧娜那扭曲的诱惑，理察也未曾感到如此深入骨髓的不適。
迪达尔的声音响起，如同湮灭圣咏，没有一丝波澜，却带著洞穿人心的力量：
“我明白…”她缓缓开口，声音在寒风中异常清晰，“尼古拉斯冕下的悲悯…如同试图在燃烧的森林中寻找露珠…”她微微侧头，露出苍白面具下精致的下頜线轮廓，似乎在感知身后四人的存在，“我也清楚…你们年轻一代…並不理解我…”
她开始缓慢地踱步，覆盖著绷带的手指无意识地纠缠著宽大的修女袖袍边缘，那动作带著一种神经质的、令人不安的优雅：
“人类…”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不协的圣歌，“背叛的產物…自诞生之初便玷污了造物的蓝图…”
“泰拉瑞亚…”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品味这个名字蕴含的“罪孽”，“万年前…就应该在我主亚巴顿的意志下…执行涅槃重生…”她抬起头，望向灰濛濛的天空，声音带著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这是…宇宙无上的…本源意志！”
理察喉结滚动了一下，强压下內心的翻涌，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是…大主教…我们不需要依靠深渊…我们可以…”他试图寻找一个词，“…净化？或者…重建？”
迪达尔甚至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抬起了那只缠绕著绷带的手，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制止手势。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冻结灵魂的威压，瞬间掐断了理察所有未出口的话语：
“你们…希望世界湮灭得更加…安详？”她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嘲讽，“善念…可嘉…”
“然…”她的声音再次恢復冰冷，“荷鲁斯…作为我主最忠实的僕从…”她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带著一种不容褻瀆的尊崇，“他有权力…也有义务…执行我主无上的意志！”
“而湮灭的过程…”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审判般的庄严，“是对偽神背叛的…最终清算！是人类身负原罪…必须偿付的…终极代价——！！！”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冰冷的铁锤砸在石板上，在寂静的断崖间迴荡。
理察猛地低下头，髮丝垂落，遮住了他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愤怒、不甘、挣扎，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晦暗。他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奇拉、卡特、索伦三人，更是如同石雕般僵立，连呼吸都近乎停滯。
只有呼啸的寒风，捲动著迪达尔漆黑的袍角，如同招展的湮灭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