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报刊(1/2)

最后,沈砚舟还是没去成展会。

等到寺庙工地那边收尾工作结束,他才鬆了口气,又乘著公共运输转了几趟,才回到城里。

待到他再次打开余砚堂铺子的门,天色都已经全黑了。

而回到铺子里,沈砚舟脑子里也只剩下两个字——

睡觉。

……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竹帘斜洒进余砚堂,铺子里一片寂静。

沈砚舟正窝在后堂搭的木板床上,把自己裹得跟只粽子一样,沉沉睡著。

他昨天刚从抢修现场回来,顶著全身砖灰泥点和一整夜没合眼的倦意,只想补觉三十小时起步,不谈工作、不谈文物、不谈什么百年砖塔。

他一觉睡到天大亮。

睡梦中,依稀听到有人在外头敲门,吆喝,恍惚中仿佛还有人喊“沈师傅在不在——”

他翻个身继续睡。

再后来他睡沉了,没听到,有人试著敲门,门外还有脚步声来来回回,有脚踏车叮铃叮铃地响,有人交头接耳说:

“是不是这家?我一早看报纸就记下来了……”

“我邻居她小叔的朋友就说是他修的塔!你说这年头,二十几岁大学生去修砖塔的,我还真头一回听说。”

“我家那碗你说能让他看看不?我在电视节目上见过,修彩瓷得用特殊喷瓶喷粉的……”

“嘿,你们在说什么……”

“就这个,报纸,喏,这家店老板,『女媧补砖』……”

“我家那小孩都把那张剪下来贴作业本了,说是什么课外人物写作素材!”

“誒呀这年轻人不得了啊——不是说才大学刚毕业?老牌名校?还自己开店?还能去抢险修佛塔,听那报纸上说,博古通今的……”

就在议论声即將把文锦街头变成菜市场时,沈砚舟终於迷迷糊糊睁开眼,揉著头髮走到前厅,掀开帘子、推开一条门缝往外看了一眼——

然后,他沉默地把门又关上了。

外头,居然同时站著七八个等他开门的人,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

隔著门还能听到,有人抱著个纸箱说是家里祖传的碎瓷片要来求修;更远处有辆摩托车停在路边,一位穿著印衬衫的阿叔正跟另一人热烈比划:

“我上回在他门口路过就记住这家铺子了!他那门口就写著『器有伤,可修』,果真不是一般人!”

“……”

关上门,沈砚舟还在思考,自己的名声怎么突然就传出去了,铺子的生意一下子这么旺,虽然一次来十个人也不见得能有两三单生意成交,但这也是他这么久以来没见过的场面。

这约莫是哪个报社记者的功劳?

而门缝塞进来的一叠报纸很快就给了他答案——

《江南文博周刊》2002年六月刊

副刊·文保专题封面头条

《塔角下的年轻人》

——一个修復者与砖塔之间的雨夜对话

◎实习记者朱明清

……

在妙相寺塔基暴雨夜紧急抢修的名单中,有一个名字格外陌生。

沈砚舟,22岁。非国保系统正式人员,非文保研究所编制学者。他只是苏州文锦街上一家叫“余砚堂”的古玩铺老板,一位民间修復者。

而正是这位“没背景、没头衔”的年轻人,在最危险的那道砖缝前,在高高的脚手架上,坐了一整夜。

……

据参与抢险的施工人员回忆,那一晚塔身渗水不断,塔角砖雕濒临剥落,脚手架上雨水如瀑。

当时有人冒雨攀上高空脚手架,清砖缝、填结构、补缺漏,几小时未曾休息。

“那人我记得,是个穿短袖的小伙子,他跟我讲话的时候,衣服半边都湿了。”有工人回忆说,“我们一问,他叫沈砚舟,说自己做修復的,砖裂了他就忍不住要补。”

这个“忍不住要补”的人,后来被我们在广场边找到。

……

他看起来確实不像什么大人物。

一件衬衣,上面沾著早上还没干的水,还有工作时沾上的泥。工具袋旧得发亮,里面装的却是令人意外的专业装备:

从不同目数的砂纸,到自调调色灰、微型刻刀、封膜材料,再到吸水布卷与小型粉料瓶罐,一应俱全。甚至还有自製笔头与编號记录册。

“这是我修器用的老本。”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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