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回见(2/2)
沈砚舟伸手接过桌上那份空白的“民间文保参与修復建议书”模板。
他把纸摊开,拿起笔,在第一页下方写上自己的名字。
不像早先几小时的博物馆仪式,没有闪耀的聚光灯,但这签名却像一记闷声的锤子——
真材实料落进了更大的系统之中。
文保局的事告一段落,木雕观音像也终於在登记之后等待进一步修缮安排。
沈砚舟下午在陆见深的办公室喝完了热茶,以急著回店里收拾行李为由,推辞了陆见深“一起吃晚饭”的盛情邀请,又承诺了中秋回来一定好好一起聚一次,这才被放出了文物局的大门。
他出门,站在文物局门口的台阶上望望天,天高云淡。想了想,沈砚舟没有打车,只是徒步往回走,一边,他给王老板拨了个电话。
“你中秋节怎么安排,还在这边吗?”
电话那头吆喝声一片,背景隱约传来电视机的声音,还有一只猫在叫。王老板接起:“我在我在,你要回家啦?”
“嗯,中秋快到了。”沈砚舟说,“这几天店不开,我怕有人急事来找,就托你帮著看一眼。”
“誒,那没问题。”王老板大方得很,“还有你那几块新收的小器我都瞧见了,不会乱动,放心,谁要是来问你,就说你节后就回来继续开门。什么时候回来?”
“中秋之后吧,大概十月初。”
“行,你放心回去,店我给你顾得利利整整。”王老板顿了顿,“回去吃月饼啊,羡慕你家还有人等著你。像我这年纪,还不是蹲店里等顾客。”
沈砚舟笑了一声:“你也可以回去啊。”
“回哪儿啊?”王老板挠头,“我老家都拆迁了,而且回去也远,没必要。不像你,家就在旁边。”
他语气轻鬆,沈砚舟却听得有些悵然。
“那行,麻烦你帮忙了,回来给你带特產。”
掛断电话后,他把余砚堂的玻璃门锁好,拉下捲帘,在门上留了一张纸条:
【本店节日期间暂停营业,紧急事务可联繫王掌柜。电话:——】
当晚,沈砚舟在汽车南站买了第二天一早的车票。
2002年的苏州还没有高铁动车,像这种近距离往返,长途大巴往往是最省事的选择。车是去杭州的,早上八点半出发,全程约三小时。座位窄、空调响,窗帘也是褪了色的。
他靠著窗,耳边是二十几人的嘈杂,还有广播里在放的《千千闕歌》。
沈砚舟皱了皱鼻子——不知道谁带在车上吃的鸡蛋煎饼的味道、香菸味、还有偶尔飘来的一股汽油味。
十一点多,进了hz市区。
到站,沈砚舟提著布包和装衣物的小箱子,从城站南广场挤出人群。
此时,父亲上午单位还要值班,母亲发了简讯问他“有没有吃早饭”。
进小区时正值中秋前的两天,楼下单元楼停著不少自行车、电动三轮。对面阳台上有人晾床单,一楼邻居家饭香扑鼻,一只狸猫躺在砖檐上晒太阳。
家住的是八十年代盖的旧职工房,小单元楼,灰水泥墙,单元的铁门边贴了半张还未撕完的“文明小区”公告。
沈砚舟进门的时候,天刚擦黑,楼道昏黄的声控灯闪了几下才亮起来。
家门是那扇带纹的防盗门,他低头看向那斑驳的锁眼边沿,和“记忆”中別无二致。
门没推开,熟悉的陈年油烟味和炒青菜的香气混在一起已经飘了出来——像是2002年小城临饭点时空气里永远不变的味道。
他把手伸向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