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晨光里的心事(1/2)

小城的夏夜像浸了水的厚絮,裹得人喘不过气。暑气顺著窗欞往里钻,倒省了给段飞姥爷的大炕烧火。

江海潮躺在粗布褥子上,起初觉得炕席下砖土的硬面硌得慌。前世睡惯了软床,连病床的海绵垫都能陷进去。

但这具年轻的身体带著重生的韧劲,没一会儿就適应了。土炕特有的踏实感漫上来,像被晒暖的大地轻轻托著,比病床的冰凉柔软温暖得多。意识一沉,便坠入了安稳的梦乡。

天刚蒙蒙亮,没掛窗帘的窗欞先漏进几缕金晃晃的光,隨即铺天盖地漫进来,把整间屋子洗得透亮。

江海潮被这无遮无拦的阳光晒得浑身骨头缝都鬆快了,腿上的皮肉伤歇了一夜,疼劲儿退了大半,只剩点酸胀如潮水般慢慢晃荡。

他麻利地爬起身,穿戴齐整,舀了院里水缸的凉水抹了把脸。冰凉顺著脸颊滑到脖颈,激得他打了个轻颤,脑子彻底清醒过来。

院子里晨露未散,小菜园的绿叶上滚著亮闪闪的水珠,碰一碰就颤巍巍要掉。

江海潮慢悠悠做了几组热身,压腿时膝盖“咔嗒”轻响一声——这年轻的身子骨,可比前世三四十岁时那松垮的筋骨结实利落多了。

活动开了,微微出了层薄汗。他低头看了看膝盖受伤处,包扎的白纱布有些卷边。

绕著院子溜达时,心里盘算著:虽断了职业运动员的念头,但校篮球队的比赛不能撂挑子——当初能特招进县一中,全靠球场上的成绩,彻底退队没法跟学校交代。

得每天適量锻链,让肌肉保持活跃度,防止突然高强度训练受伤,他可不想再遭前世那惨痛伤病的罪。

溜达到堂屋,墙上掛钟的指针刚过五点五十。东屋传来段飞翻身的动静,这小子还睡得正沉——要是开学,这个点早该爬起来学习了。

江海潮顺手抄起段飞丟在桌上的高一课本。物理、化学在晨光中泛著浅白的封皮,让他眉头轻轻皱起。

前一世选理科,不过是隨了体育生的大流。如今再看那些物理受力分析、化学反应式,陌生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密码。

大学时虽也接触过高数、大物,但早就在经年累月的搁置中,如同食堂阿姨多给的那勺菜,不知不觉就消失了。

他隨手翻到歷史课本,从秦汉多民族统一到明清中国版图的奠定,哪怕记不全细节,稍一琢磨就能串起脉络。

摸到政治课本,唯物辩证法那几条,在后世信息爆炸的年月里,倒像是刻进骨子里的常识。

英语更不用说,课本上的单词大多眼熟,前世看的那些原声影视剧,早把语感浸泡得透透的,捡起来不难。

这么一想,这一世还是学文科更划算。未来的文娱圈,可比竞爭残酷、伤病缠身的体育圈精彩多了。

“看来要走文娱这条路,选文科才顺理成章。”这念头像院子里的牵牛藤,猛地窜出了土。

真正要下死功夫的是语文和数学——语文有前世底子打底,再死磕一下数学。只要数学成绩不拉胯,加上文科的优势,考过影视院校的文化课线应该不难。

比起在体育生这条独木桥上硬挤,这无疑是利用前世积累“换个活法”的捷径,眼前的路仿佛一下子亮堂了不少。

可光亮刚透进来,现实的阴影就沉沉压下。

除了学习,搞钱是火烧眉毛的头等大事。影视院校的学费、艺考的报名费、去京城考试的路费食宿……哪一样都得真金白银!

现在是八月初,几大顶尖院校年底就要开始报名,春节后就艺考,时间像指缝里的沙子,攥得越紧漏得越快。

他在院子里踱著圈,脚下无意识地踢著一颗小石子。

抄歌录专辑?这念头刚冒头就被摁了下去——小县城连个正经录音棚都没有,真要跑省城找设备、找人编曲,既没门路也没本钱,折腾几个月耽误了学习,绝对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来还是写点东西靠谱。他这两年写的小诗,好歹也登上过几本杂誌,虽然字里行间带著少年人的生涩。现在揣著重生的灵魂,这笔头子总该沉些。

望著院墙角蔫头耷脑的牵牛,他心里渐渐有了谱:青春文学这条路子,眼下正是空档!

韩寒、郭敬明们还没冒头,新概念作文大赛要等到 1998年才启动,市面上的青春故事,远没后来那么多样。

前世他做过海量的校园、成长类作品解析,按地域梳理过经典青春剧的脉络。

把那些故事里的筋骨抽出来,换上九十年代中期的皮肉,应该不难。

凭著两世的阅歷,前世那些如同储存在记忆仓库里的经典青春作品,不都是现成的素材库?

隨便掏出几部,根据当下的年代背景和社会环境进行本土化“魔改”,足够为自己的未来提供强有力的弹药支持。

父亲在乡文化站当站长,单位常年订著《大眾电影》《人民文学》等各类期刊,了解文学和影视方面的门路也方便,这算是个隱藏的便利条件。

这些稿子不光能换真金白银的稿费,將来版权也是个念想。真进了影视圈,指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江海潮走到压水井旁,压了半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冰凉的井水滑过喉咙,像含了块薄荷,脑子更清醒了。

父亲和母亲都是文工团转业。父亲冬閒时还在各村指导秧歌队;母亲在乡中心校当教务主任,兼教小学音乐。

他俩总念叨,若不是他小时候总泡在灯光球场跟大人打野球,说不定早成了摆弄乐器的好苗子,甚至能成箇中好手——他跟著母亲学过手风琴,跟著父亲学过口琴,假期隨父亲下乡时,鼓乐班子的嗩吶、东北大鼓也能糊弄几下。

前世大学组乐队的底子,其实从小就刻在骨子里。

父母对他的期望朴素又执拗:考上大学。私下里甚至盘算过,万一考不上,就托老战友送他去当文艺兵,將来转业能端上个铁饭碗。

他们对文艺行当本就熟悉,要说服他们支持自己考影视院校,或许比普通人家容易些。

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父母想的“文艺路”,和他要闯的影视圈,代价天差地別——光是一年大几千块的学费,就足够让这个普通家庭愁白头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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