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月壤中的铜片（1/2）

铅灰色的云层如同浸水的絮，沉甸甸地压在整个嘉禾镇上空。稀疏的雨滴带著初冬的寒意，偶尔砸落在锈蚀的棚顶和坑洼的路面上，溅起细小的水，更添了几分萧索。钱凡光选择在这个阴沉的周末午后行动，並非偏爱这种天气，而是看中了这天然的掩护——雨水能冲刷掉痕跡，阴霾能让大多数行人蜷缩在家中，无人会留意小镇边缘那片被遗忘的废墟。

他检查著背包里的装备：从林老废品站淘换来的高强度合金撬棍、多功能手电筒、一捆合成绳索、几根高能营养棒，还有那台关乎他未来、此刻却能量匱乏的“生命序列架构终端”。每一次意念扫过终端界面上那刺眼的“能量储备：12.7%”，都像有一根无形的鞭子在抽打他的神经。能量瓶颈，如同锁住蛟龙的铁链，让他空有翻江倒海的潜力，却只能困守浅滩。

拉上旧外套的兜帽，遮住大半张脸，钱凡光像一道影子般滑出家门，融入灰濛濛的雨雾之中。他避开主干道上那些即便在雨天也依旧恪尽职守的公共监控探头，穿行於迷宫般的小巷和荒废的厂区之间。脚下的磁悬浮滑板被调至静音模式，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心跳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搏动，混合著紧张、期待以及对未知风险的本能警惕。只有在独自面对这些隱秘挑战时，他才能暂时挣脱“c级残次品”的枷锁，感受到那个真实的、不甘被命运摆布的自我在悄然甦醒。

那片废弃的排屋区在雨幕中显得愈发破败凋零，仿佛被时代彻底遗弃的残骸。杂草贪婪地吞噬著残垣断壁，破碎的窗洞后是望不透的黑暗。钱凡光没有贸然靠近目標建筑，而是凭藉多次侦察的经验，选择了一个视野良好的隱蔽点，如同经验老到的猎人般，耐心观察了將近一个小时。雨声掩盖了细微的动静，也让他更加確信，这片区域此刻除了他自己，再无其他活物。

时机成熟。他悄无声息地靠近那栋二层小楼，拨开缠绕在墙面上、湿漉漉的藤蔓，露出了那个低矮的、几乎与地面齐平的金属门。门是厚重的防爆合金材质，虽然布满了暗红色的锈斑，但结构依然坚固，显示出其最初建造时的高標准。一把老式的机械密码锁死死扣在门上，锁眼已被锈跡填满，显然已有漫长的岁月未曾开启。这反而让钱凡光鬆了口气——机械锁，尤其是这种废弃已久的，总比可能残留著未知能源和警报系统的电子锁要好对付得多。

他放下背包，取出撬棍。没有急於使用蛮力，而是先用手电筒仔细检查门轴、门框以及锁具的构造。同时，意识沉入终端，消耗了微不足道的能量，启动了基础扫描功能。幽蓝色的光线自他指尖一闪而逝，终端的反馈图像迅速在脑海中构建出门锁內部的立体结构——锈蚀严重，但几个承力的卡榫位置清晰可见。

深吸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钱凡光將撬棍尖端精准地插入锁舌与门框之间那细微的缝隙。他调整呼吸，意念流转，古武导引术中关於发力技巧的要诀自然浮现——力量並非源於手臂的蛮干，而是起於足下，经由腰胯扭转，节节贯穿，最终凝聚於一点。肌肉纤维在皮下悄然绷紧，一股凝练的力量骤然爆发！

“嘎吱……咔……”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在雨声中格外刺耳，锈蚀的碎屑簌簌落下。厚重的门轴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钱凡光目光一凝，再次腰腹发力！

“砰！”

一声闷响，锈死的锁舌硬生生断裂！沉重的金属门向內裂开一道黑暗的缝隙，一股混合著陈年尘土、浓重霉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绝缘材料老化气味的冰冷空气，如同解封的幽灵般扑面而来。

成功撬开门户的喜悦一闪即逝，钱凡光立刻压下情绪，侧身贴门，屏息凝神，仔细倾听门內的动静。一片死寂，只有雨水敲打外面杂草和废铁的淅沥声。他这才將手电光柱调至散射模式，谨慎地投向门內。光线照亮了一条向下延伸的、粗糙水泥浇筑的台阶，深不见底。

他没有立刻进入，而是取出那个从林老处得来的老旧空气检测仪，伸进门缝。几分钟后，数据显示：氧气含量略低，但处於可接受范围；有毒气体和强辐射指標均为安全。这让他心中的石头落下了一半。

侧身挤进门內，钱凡光反手將破损的门儘量復原，並用隨身携带的钢楔卡住，防止其意外闭合。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站定，將手电光调亮，仔细打量这个隱藏在地下的空间。

台阶不长，通向一个约三十平米见方的地下室。地面和墙壁都是未加修饰的水泥毛坯，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纹和深色的霉斑，空气中那股陈腐的味道更加浓郁。地下室空空荡荡，除了角落里有几堆难以辨认原本面貌、被厚厚灰尘覆盖的破烂杂物外，几乎一无所有。一种失望的情绪开始在他心中蔓延——难道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废弃储藏室？

然而，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探查时，意识深处的终端却传来了微弱的反馈波动！扫描显示，地下室尽头的那面墙壁后方，存在一个微小的空腔结构，並且有极其微弱、但异常稳定的能量信號逸散出来！

钱凡光精神一振，立刻走到那面墙前。墙面看起来与其他地方並无二致，但他相信终端的判断。他用手电光贴著墙壁仔细照射，手指关节轻轻敲击。靠近地面的某处，传来了与其他地方略显不同的、轻微的空洞迴响！

他蹲下身，耐心地清理掉那片区域的灰尘和蛛网，终於发现了一道几乎与水泥墙面顏色和纹理完全融为一体的、极其细微的垂直缝隙！这果然是一道暗门！

暗门严丝合缝，没有任何明显的锁眼、把手或电子触控板。钱凡光尝试用力推、拉，甚至用撬棍寻找著力点，暗门都纹丝不动，坚固得超乎想像。他再次启动终端的深度扫描功能，能量储备下降了0.02%，但换来了暗门內部结构的清晰透视图像。门后並非复杂的机关，而是一套简洁却高效的磁力闭锁装置，由一块嵌入墙壁的、尚有微弱能量残留的古老电池供电。触发开关，则巧妙地设计在他脚下的一块看似普通的水泥地砖之下。

找到关键！钱凡光小心地用匕首清理地砖边缘的污垢，果然发现这块砖有极其细微的鬆动。他深吸一口气，用匕首尖端插入缝隙，小心翼翼地將地砖撬起。下方，一个布满绿锈的铜质拉环赫然在目！

没有犹豫，他抓住冰冷的拉环，运足力气，向上缓缓提起！

“嗡……”

一阵低沉而稳定的电机嗡鸣声响起，虽然略显滯涩，却依然有力。面前的暗墙无声无息地向侧方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一股更加乾燥、冰冷，带著明显金属和老化塑料味道的空气涌出，与外面地下室的潮湿霉味截然不同。

手电光划破內室的黑暗，钱凡光看清里面的情形后，呼吸不由得一滯。

门后是一个比外间稍小，但显然经过精心设计和施工的空间！墙壁和天板都覆盖著某种银灰色的、看似金属的复合材料，虽然也蒙尘，但依旧能看出良好的密封性。靠墙摆放著几排坚固的金属货架，上面整齐地码放著一些大小不一的金属箱，箱体上喷涂著模糊的编號和標识。房间中央是一个固定在地面上的大型工作檯，台上摆放著几台样式古老、结构复杂的仪器，它们由粗大的线缆连接著，匯聚到房间角落一个约半人高、呈长方体的灰黑色设备上，那设备表面有几个指示灯，正散发著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绿色光芒——那稳定的能量信號正是来源於此！

这里……竟然像是一个標准化的、带有某种工业或军事背景的储藏间或前哨站！

钱凡光压下心中的惊疑，谨慎地踏入內室。他首先確认了空气安全，然后开始仔细检查。货架上的金属箱大多被焊死，或者需要特殊的密钥才能开启，箱体上的標识经过岁月侵蚀已经难以辨认，但隱约能看到类似齿轮、星球轨道或者极简化的dna双螺旋等图案的残留痕跡。他尝试用终端扫描其中一个箱子，反馈信息显示箱体材质是一种高强度的合金，內部结构未知，屏蔽效果很好。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房间角落那个散发著微弱绿光的设备上。终端扫描显示，这是一台“rtg（放射性同位素热电发生器）”的改进型，通常用於为偏远地区或长期任务提供稳定电力。其原理是利用放射性同位素衰变產生的热量来发电，效率不高，但极其持久可靠。眼前这台设备显然已运行了极其漫长的岁月，能量即將耗尽，但那残存的、稳定输出的低功率电力，对钱凡光来说，却是沙漠中的甘泉！

“太好了！稳定的能量源！”钱凡光心中涌起狂喜。只要能將这rtg残存的能量安全引导出来，终端的能量危机就能得到极大缓解！

然而，狂喜之后是更深的疑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这种通常用於星际探索或秘密军事基地的能源设备？那些箱子里装著什么？为什么会被废弃1000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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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强忍著立刻汲取能量的衝动，决定先彻底探索这个房间，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他仔细地清理著灰尘，检查工作檯上的仪器。这些仪器样式古老，操作界面是物理按钮和旋钮，与当今流行的全息触控截然不同，但做工极其精良，显示出当年顶尖的工艺水平。在一台类似频谱分析仪的设备背面，他找到了一块锈蚀的金属铭牌，上面刻著一行小字：

资產编號：hg-07b

归属：寰宇基因科技有限公司-前沿项目部

製造日期：公元203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