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150(1/2)
101
每一个数学证明不过是对其前题中已包含意思的同义转述而已,这听来令人泄气,因为人们实指望数学推导或证明能够带领我们去一个新地方,带给我们一个意外结论或惊喜,但是,数学不是那样,数学推导之美恰在于此,即,总是死围绕一个话题说,永不离题,这是任何其他谈话都无法办到的。
102
一个下等人在很多细小地方是无法不暴露的,我发现一点,一个人如果要显示自己精明时,他的穷味便暴露无疑。举例是:即使是很有钱的人,也不愿意自己买到的东西比别人的贵,那样的话,他会认为自己"亏了".
103
这让我想到一个问题,即艺术作品与艺术欣赏的关系问题,我认为,创作一部艺术品固然值得一提,但如何欣赏却更应大书特书,不是每人个都能欣赏艺术品的,欣赏者依据其教育程度及个人气质,往往只能欣赏某一等级或范围的艺术品,欣赏高级的艺术需要高级的训练,而高级的训练需要为此付出更多的培训,要理解一种文化,需要与这种文化相关的文化背景,艺术是共通的是句玩笑话,不能相信它。不识五线谱者也能欣赏音乐,但欣赏的却是不识谱者的音乐,没有经过训练的耳朵与经过训练的耳朵是不同的,至少,乐谱中的音乐是完全针对识谱者的。电影作为一种综合艺术,没有全面的训练是不可能领会作者的意图的,一个画面上的背景音乐及上面的面孔及环境,它代表的东西在某种程度上讲是不可言喻的,因为作为一个画面的背景――文化符号,是无法超越历史地域种族制度等等东西的。
104
帕格尼尼的小提琴为什么搞得我心绪不宁?
他的毛病是――音符太多了,而且并不令人愉悦,缺乏内容,活像意大利人耍贫嘴。
105
孤独是一种讨厌的疾病,一旦染上,终身无法摆脱,它有两个方面,当交流存在时,孤独会使你感到烦燥,而没有交流时,孤独又让你感到单调。而从内心深处,孤独又让人产生一种绝望的想法,即你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那个在你脚下巨大的转动着的星球也是孤单而绝望的。孤独不是一个好主题,我不应以此作文章,除了是一种讨厌的感觉外,孤独正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如同一个序列里的第一项,它没有因果,突然间就存在了,可怕!
106
好奇心是人最宝贵的东西,这是思想的出发点,没有好奇心,也就没有想弄清事物的愿望――我还发现,好奇心往往与人的能力有关,如果一件事物超出某人的能力,那么,这件事物就不能引起他的好奇心――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能力是好奇心的界限。
107
演奏出来的音乐不是只给权威听的,而是给所有人听的,与人的教养相比,理解演奏出的音乐的能力,似乎与人的精神气质更接近。
108
当有了好消息的时候,人们都愿意赶紧告诉最亲近的人,人们四下里找他们的亲人,把好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一起分享好消息带来的快乐。
109
女人复制人类,复制人类的存在,因而,最深的情感是对她的孩子,而男人的情感除了表现为极端的自私以外,并无特别意义,然而,男人也有所谓深沉的情感,那就是对创作的贪恋,对于男人,每一个创作都是一种自我复制,与女人的复制不同,男人的复制以创作的形式表现,表现为除了对自身,还对自身周围的世界,以及自身于世界的关系的顽强探索,只有创作的男人才有一个所谓人世间的更高的目标,那就是不把生命与生活琐事等同起来,会创作的男人以他们的作品而存在,所以说,数学音乐绘画哲学文学等等都是男性化的,甚至,对这个世界的描述也是男性化的――女性如要参与表达,就得认同这种这种男性化的表达习惯,不然,女性的表达就无意义。
110
成功?哪一种成功?无非是哗众取宠成功吧!因为真正的成功是心灵的成功,而心灵的成功是很难被外人知晓的,即使被知晓了,也不是一时能讲清的,能被迅速认可的成功,无非是迎合了多数人的现存趣味罢了,那不是哗众取宠吗?
111
我为什么总在创作时进行自我贬低呢?
事实上,我很骄傲,甚至是狂妄的,但在这个人人都说自己好的世界里,我不得不通过自我贬低与他们拉开距离,他们的心智匮乏,人格微贱,没骨气,虚伪低贱,无知无识,不懂装懂,瞎张扬,自以为是,懒惰,散漫,庸俗,毫无创造力,缺乏才情,自我吹嘘,以及争名逐利时的可怜相,下等人的厚颜无耻的作派,全都令我深深地憎恶,面对这种情况,我的自我贬低非但没有让我觉得耻辱,反而给我带来一种与众不同的快感,伴着这种快感,我把我的自我贬低当成一丝蔑视的冷笑,投向那种娇柔造作的无耻世风,我简直是不由自主地愤世嫉俗。
愿上帝怜悯那些无能而虚张声势者的愚钝,愿上帝给黄种人带来高尚的声音。
112
在我成天进行意义不明的工作的时候,大庆的剧组解散了,平时可以聊天的女演们也顿时无影无踪了,只有大庆,还与他的艾米混在一起,大庆在北京剪片子,艾米在表演学校上学,两人无聊时就相互来往,我呢,就在无聊时与他们俩相互来往,没办法,我无法离开大庆,我得粘着他,因为离开他,我就会陷入孤独,大庆对我意义是,一个我要想方设法与之纠缠不休的人,也就是说,我的朋友。
113
连续30个小时未睡,晚上六点疲惫不堪,终于睡去,睡到晚上九点半,接大庆一个电话,说有个姑娘跟男友吵架了,正与艾米在一起,问我愿不愿意过去,我迷迷糊糊答道,正困呢,他说那就算了,我放下电话,接着睡,片刻艾米又打来电话,告诉我他们正在东单的一个叫做仙踪林的酒吧,姑娘是个细腰,急需安慰,我就是再困再糊涂听了这话也马上醒了,我说,我马上就过去。
114
于是,我顶着睡意起来,出了门,开车过去,到了位于东单的仙踪林,大庆他们三个人正在闲聊,好笑的是,都坐在两根长绳吊的摇椅上,颇有点返老还童的意思,艾米的朋友叫做叶辰,长得还不错,做派像个演员,一问,是学导演的,我来到后,坐上秋千椅,感到十分不自然,正巧,他们都饿了,于是想换个地方,讨论了一会儿,决定去位于不远处的一个广东饭馆。
115
吃饭时,大家继也闲聊,说话间,我问叶辰,你腰围是多少?她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腰,用双手摸摸,调皮地说,一尺六七吧。
我和大庆相视一笑,我与她互留了电话,我把我写的书签上名送给她。
然后是再次闲聊,叶辰说她祖籍北海,父母为大学教授,今年二十二岁,还说毕业后演了一年戏,现在准备到一个剧组当副导演,她说话条理清楚,罗列整齐,从头至尾,滴水不漏,完全像是一个理工生,看来她还真是挺忙,说话间,不停地接听电话,然后,我们离去,我送大庆他们回家,叶辰白天在驾校学了一天车,很累,决定去桑拿按摩,送完大庆,我把她送到亚运村一个洗浴中心,便招手再见,在车里,她对我说她有一个男友,是学美术的,现在干着装修设计。
116
回家的路上,我本想打电话告诉大庆,我有一个感觉,这是一个如果混起来,时间会很长的姑娘,因为我从她身上挑不出什么毛病,姑娘一切正常,十分健康,但因为我不知她对我有无兴趣,因此,拿起电话后,又放下了。
117
回到家里,拿起电话,再次想拨给他,忽然,他的形象浮上脑际,我发现,几年过去,大庆兴致勃勃的时候越来越少了,有时,我只在大庆的脸上能够看到一种寂寞,这是一种对人生的理解,与我相通,他与我一样悲观,不同的是,他由于拍戏,没时间阅读,但他仍能从生活细节中观察出一些事实,并得出结论,他是一个敢于迎着生活中那些残酷的东西上的人,他不逃避痛苦,只是表现方式与我不同,我更直露,他更含蓄,我更坚硬,他更柔弱,奇怪的是,这有时对我竟是一个安慰。
我放下电话,决定不再打扰他,让他独自面对中年的烦心事去吧。
118
回到家,我倒头睡去。
平淡地见面,平淡地说话,再平淡地回来,再平淡地睡去。
那么平淡。
119
一觉醒来,平淡立即出其不意地再次登门造访,让我感到甚是无聊,真是这样的,即使是创造性的生活,也应至少有个伙伴与之交谈,对于创作,交谈是必不可少的,至少它可以让你的观点在反驳中得以坚定,还可以让你理清思路,去掉那些细枝末节,把最重要的东西加以强调,但是,没有人与我交谈,大庆离开北京后,交谈停止了,我只能依靠自问自答来讨论严肃的问题,可惜,自问自答根本无法令我满足,因为自问自答的本质是――呓语。
120
也许呓语是对的,只能呓语,在平淡中自说自话,只有这样,心灵才不至于完全的干涸,忽然之间,我发现我是那么需要交谈,需要交谈的对象,就是无知无识的人也行,至少我可以训斥他,告诉他有多么无知,希望他不要继续无知下去,但是,这也没有,什么也没有,于是我把头再次望向书桌边上的一摞剧本,我听到内心的呼喊:拍戏吧,去拍戏吧,混同于人群中吧,这样你会感到好受一些。
但这个念头一闪,我的理智就告诉我,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因为如果要过创作的生活,那么这种生活必须保持它的一惯性,如果被混乱的生活所打断,那么以前学习的知识,以前所做的思考,全会付之东流,那是长期积累的产物,如果我现在放弃,那么有一天再想创作,就得从头来起,创作的生活必须有一种长期的专注,没有这种专注,创作就不可能深入,就只能在平面上打转,毫无希望地流于庸俗。
121
流于庸俗,这不是很好吗?很恰当吗?对于我这样一个市侩,这是再好不过的,我的市侩本能告诉我,创造性的生活是一种冒险,它意味着丧失人生的舒适安逸,丧失对人生各个阶段的品味,创造性的生活要求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创造,就是发现,要求人像野兽或者神一样生活,它要求人永远在一个单调而孤寂的状态里度过一生,你必须走入荒野,走入无人走过之地,你必须紧张而焦虑地探寻那能使人的存在获得意义的事物,你只能面对毫无希望的虚无,你必须去百般猜测那不可知的事物,并为你的猜测寻找证据,你不能放松,一刻也不能,只有死亡才能使你获得一种休息――这种生活对于我,对于我的才能来说,是残酷的,也是陌生的。
122
那么,我该如何呢?
我不知道,我无法做出决定,维特根斯坦做出过决定,斯宾诺莎也是,还有一些古代不知名的隐修士,还有一些别的人,无知无识的人经常自心底里笑话他们,他们在站在朝圣之路的路边,冷眼旁观这些人,他们不知,凡是执着地走上此路之人,都在为人类受难,人类的苦难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道路艰险,每走一步,都可能坠入深渊,但无人提醒,并保护他们,他们冒着千难万险,奔向他们幻觉中的光亮,但他们什么都没看到就死去了,只有他们可怜的尸骨弃于路边,他们的精灵告诉后来人,他们曾到过哪里,在那里,他们看到了些什么。
123
我无法做出决定,我拖延时间,以便使这个决定自己告诉我。
我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我是知道的。
124
我等待爱情,世俗生活的珍宝,我等待那最后一滴眼泪流尽,等待那颗闪亮的明珠自天滑落。
我卑微地等待。
悄悄等。
125
我应该被爱情所终结,我想是这样的。
我的爱情。
那苦难而甜蜜的火焰。
那疾速的飓风。
126
我得打电话,给细腰打电话。
我摘下电话,却不言语。
我应说什么?我怎样说?
127
再一次,我接到大庆电话。
大庆是在位于麒麟大厦附近的一家叫阿仙蒂的餐厅里打来的电话,他问我,要不要与他们一起吃饭,他们,是指大庆与艾米,还有,据说有个聚会,在麒麟大厦里的包房,去之前,大庆饿了,问我饿不饿,接着,电话里传出艾米的声音,说细腰从外地回北京,如果我愿意,可以去机场接。
接着,就像是为了确定这件事,叶辰打来电话,问我愿不愿意去接她,她飞回北京考驾照,只呆一天,想见见艾米,知道我也去,因此问我是否捎带上她一起去,如果我麻烦,她就会打车去。
挂下电话,我开车去机场。
128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