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1.第591章 是个好日子(1/2)
第591章 是个好日子
城隍庙内。
初一带着那颗锈迹斑斑的金身碎块遁地之后,很快就重新露面,将那文武判官、诸司鬼吏和日夜游神、枷锁将军,一道白虹飞旋,击杀了大半。
最终只留下城隍庙文判官和那上任不算久的枷锁将军,以及一些个品秩不高的鬼吏。
养剑葫内的十五,这一次干脆就没有现身。
陈平安一挥袖子,将那些淡金色或是纯银色的金身碎片卷入手中,放入咫尺物。
陈平安然后继续仰头望向那座黑色云海,相距随驾城地面,已经不足三百丈。
想了想,陈捻出一张先前在苍筠湖上尚未燃烧殆尽的金色破障符,在这之后,再试试看那张玉清光明符。
今夜对抗天劫的第一手,自然还是靠自家本事。至于随后,便无这瞎讲究了。
初一依旧在整座城隍庙内游曳不定,破空之声,嗡嗡作响。
白发老翁咋舌道:“那我以后可得见着了她就绕着走。他娘的,金丹境!岂不是与城主你一般无二了?!”
于是一些个原本没什么太大怨气的,也开始怨怼起来。
火神祠那边亦是如此光景,祠庙已经彻底倒塌,火神祠庙供奉的那尊泥塑神像,已经砸在地上,碎裂不堪。
杜俞脑袋已经一团浆糊,原本想要一鼓作气赶紧逃离随驾城,跑回鬼斧宫爹娘身边再说,只是出了屋子,被凉风一吹,立即清醒过来,不但不能独自返回鬼斧宫,绝对不可以,当务之急,是抹去那些断断续续的血迹!这既是救人,也是自救!杜俞下定决心后,便再无半点腿脚发软的迹象,一路悄然情理痕迹的时候,杜俞还开始假设自己若是那位前辈的话,他会如何解决自己当下的处境。
老妪视线转移,“叶城主,如何?”
陈平安笑了,“你走吧,不用劝我,反正估摸着天劫一落下,你这没办法挪窝的随驾城神祇,比我先活不成。”
陈平安问道:“当年那位太守还是孩童的时候,是不是被你护着送出随驾城?”
老百姓们面面相觑,官府衙署那边,太守大人更是恼羞成怒。
范巍然和叶酣几乎同时撤去了神通,皆脸色微白。
如今那些个在世俗王朝耀武扬威的六境武夫,所谓的武学大宗师,这个剑术第一人那个拳法第一人的,哪个不是安心享福、皮囊腐朽不堪的将死之人?
在云海依旧缓缓下沉至距离随驾城百丈之后。
范巍然对那年轻剑仙的刻骨恨意,便又加了几分,敢坏我家晏丫头的道心!她可是已经被那位仙人,钦定为未来宝峒仙境以及整个十数国山头仙家领袖的人选之一,一旦晏清最终脱颖而出,到时候宝峒仙境就可以再得到一部仙家道法。
老修士说道:“在那客栈一并见到了,果真如传言那般,嬉皮笑脸没个正行,不成气候的东西。”
那晚苍筠湖那边的动静是大,但是随驾城这边没有修士胆敢靠近观战,到了苍筠湖湖君这个高度的神仙打架,你在旁边拍手叫好,厮杀双方可没谁会领情,随手一袖子,一巴掌就灰飞烟灭了。何况一件件仙家重器、一门门神仙术法可不长眼睛,自己去鬼门关逛游,死了可不就是白死。
这位披挂雪白甲胄的男子掠上城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立即入城,沿着城头走了一圈,视野所及,城隍庙那边好像已经沦为一片废墟,许多富贵门户的高楼倾塌在地,随驾城内,吵吵闹闹,夹杂着无数喊声哭声,此起彼伏,几乎家家户户都点了灯,大概随驾城从建城第一天起,就没有哪个夜晚,无论穷富人家都不约而同地点灯照明,能够如此亮如白昼。
晏清心中幽幽叹息。
杜俞挣扎起身,吐出一大口血水,脸色惨白,摊开手,那根手指竟然差点直接变成焦炭。
那个都已经不可以说是一个人的前辈,缓缓转头些许,手指微动。
这一天夜幕中。
叶酣摇头道:“她藏得深,其实是一位六条尾巴的金丹境狐魅。这个消息,是黄钺城用一位龙门境修士的性命换来的。”
百丈之内,便可递出第一剑。
听到黄钺城城主的承诺后,何露眼睛一亮,骤然之间,当俊美少年眼角余光瞥了眼随驾城方向,眼神如被裁剪了一下灯芯,愈发明亮。
那位躺在一条竹椅上的白衣男子,依旧轻轻摇动竹扇,微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一场追杀和乱战,就此拉开序幕。
但是在这一天夜幕,火神祠庙中,一位如泥塑神像一般的大髯汉子,骤然现身,身高十数丈,靠着那股前些天从未如此虔诚的香火,强提最后一口气,在金身摇摇欲坠即将炸裂的最后关头,现出真身,高声讲述那位剑仙的义举!绝非是什么祸害城隍庙、引来天灾人祸的外乡歹人。
大步走回前辈那边后,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杜俞双手握拳,憋屈万分,“前辈,再这么下去,别说丢石子,给人泼粪都正常。真不要我出去管管?”
叶酣那边的修士开始拍桌子怒骂。
因为有两位不信邪的修士,深夜时分,往那栋鬼宅靠近,刚刚临近围墙,就被两点剑光穿透头颅,当场毙命。
杜俞却没能看到足可震碎他胆子的一幕。
依稀可见,有一道金色符箓炸开了天劫云海底部。
范巍然一拍桌子,大笑道:“从未见你小子如此顺眼过,就依你之见!”
当晚。
一路上,孩子啼哭不已,妇人忙着安抚,青壮汉子骂骂咧咧,老人们多在家中念经拜佛,有木鱼的敲木鱼,一些个胆大的地痞流氓,探头探脑,想要找些机会发横财。
范巍然转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边的晏清,微微一笑,师妹当年不知为何必须要杀死那个金身境武夫,自己却是一清二楚。毕竟这桩天大的机密,便是宝峒仙境和黄钺城,历代也只有各自一人得以知晓。至于其余山头,根本就没机会和资格去觐见那位仙人。
只是不等他言语更多,就有一件法宝从极远处飞掠而至随驾城,轰然砸向这座火神祠的神祇。
陈平安点点头。
此人除了脸色微微惨白之外,落在市井百姓眼中,真是那谪仙人一般。
湖君殷侯也不太笑得出来了。
叶酣摇摇头,“不该问的就别问。”
再后来,就是真正的市井百姓赶来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鬼斧宫修士杜俞。
叶酣说道:“一位外乡剑仙一头撞进来搅局,其实棋局还是那盘棋局,形势变化不大,此人修为带来的意外,都会被天劫消磨得差不多。我担心的,不是此人,也不是宝峒仙境和范巍然,而是几个同样是外乡人身份的,比起这位行事光明正大的剑仙,要鬼鬼祟祟多了,暂时我只知道银屏国那个狐媚子,属于其中之一。”
此次争夺异宝,追杀那位藏着小猴儿的外乡老者,一波三折,双方其实都死伤惨重。
鬼宅一座院落中,白衣剑仙坐在一条小板凳上,杜俞哭丧着脸站在一旁,“前辈,我这下子是真死定了!为何一定要将我留在这里,我就是来看看前辈的安危而已啊。”
为何那位最会算计得失和人心的前辈,要如此冲动。
这位火神祠神灵的急促话语,瞬间传遍整座随驾城。
汉子咧嘴道:“这话,你要是在城隍爷活着的时候问我,便是再打死我一次,也绝不敢承认的。”
晏清视线低敛,睫毛微颤。
在那之后,一郡之地,唯有雷鸣之声,剑光萦绕云海中,夹杂有稍纵即逝的一阵阵符箓宝光。
随驾城又开始出现许多陌生面孔,又过了一天,原本如丧考妣的随驾城太守,再无先前两天热锅上蚂蚁的窘态,红光满面,一声令下,要求所有衙署胥吏,所有人,去搜寻一个腰间悬挂朱红色酒壶的青衫年轻人,人人手上都有一张画像,据说是一位穷凶极恶的过境凶寇,众人越看越瞧着是个歹人,加上郡守府重金悬赏,只要有了此人的踪迹线索,那就是一百金的赏赐,若是能够带往衙署,更是可以在太守亲自举荐之下,捞个入流的官身!如此一来,不光是官府上下,许多消息灵通的富贵门户,也将此事当做一件可以碰碰运气的美差,家家户户,仆役家丁尽出宅子。
叶酣摇摇头,“别想了。莫说是你,就连我都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念头。”
杜俞一拍脑袋,想起这把剑有些碍事,怎么背人?
云海底部被那张符箓炸开一个大如城隍庙的巨大金色窟窿。
杜俞在院墙那边贴墙根,听得差点气炸了肺。
叶酣摇头道:“同境修士,也有天壤之别。狐魅蛊惑凡夫俗子,自然得天独厚,可要说上阵厮杀,狐精一直不擅长,我不觉得她就能胜过范巍然。不过既然是从外乡来的,肯定有一两件特殊法器傍身,我与范巍然对之捉对厮杀,胜算不会太大,将其成功打杀,更不做奢望。”
俊美少年何露坐在一旁,摘下了那支泛黄竹笛,正以一块仙家织造的珍稀绸缎,轻轻擦拭这件心爱法器。
埋怨那位所谓的剑仙,既然如此神通广大,为何还要害得随驾城毁去那么多家产财物?
宝峒仙境和黄钺城,这么多年来,无非是暗中被选中为在十数国池塘养鱼的两枚棋子罢了。
富贵人家开始张贴那些从祠庙道观重金请来的符箓,不管是什么,都贴上再说。
但是云海翻滚,很快就合拢。
白发老翁一听到那狐魅,立即来了兴致,“流水的银屏国皇帝,铁打的皇后娘娘。哈哈,真是好玩,原来也是来自外乡的,我就说嘛,咱们这十数国风土,可养不出一头五条尾巴的天狐。”
一天过后,随驾城老百姓都察觉到事情的古怪。
晏清御风之时,回望一眼随驾城的模糊轮廓。
数以千百计的各方谱牒仙师,试图捡漏的野修,依附练气士的江湖武夫,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追逐那道黑线。
老妪身边,一位以郡城现任太守幕僚清客身份、小隐于野的自家晚辈修士,恭声道:“回禀老祖,在一座客栈得了我的消息后,不知为何他们没有立即动身,推说需要处理一些紧急事务,我不敢继续逗留,便先离开了,最后发现他们一行人,往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了随驾城,暂时不知会不会去往苍筠湖与我们汇合。”
所以老修士疑惑道:“老祖为何单独询问此人?”
然后那把剑突然自行一颤,离开了前辈的双手,轻轻掠回前辈身后,轻轻入鞘。
至于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外乡剑仙,被天劫殃及,不小心死在那城隍庙内是最好,这都算便宜你这家伙了,不然受了重伤再被我范巍然擒获,相较于宝峒仙境祖师堂的独门秘传,他殷侯的苍筠湖点水灯算什么阴毒术法。
随后鬼宅那边,开始有一些看似市井百姓装束的人物出现。
陈平安深呼吸一口气,转过头不再看这些与那城隍爷一起吃香火的鬼吏,“还不走?要与我一起待在城隍庙扛天劫?”
这句大逆不道的言语,就算是那位前辈现在站在自己眼前,他杜俞也敢大声喊出,哪怕被一巴掌打个半死,甚至又被拘押魂魄牢笼中,他杜俞都要问上一问。
唯有一位不起眼的鬼斧宫修士,飞奔向随驾城。
陈平安深呼吸一口气。
中年人只是眺望随驾城那边,无比厚重的黑云缓缓向下,竟然如整座天幕下垂人间,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云海的顶端。
汉子洒然道:“不打紧,当了一地神灵,才晓得啥叫真正的生不如死,半死不如死透,我这就端着小板凳去火神祠庙屋顶,死透之前,瞪大眼睛,好好瞧一瞧传说中剑仙的风采。”
除了苍筠湖龙宫与黑釉山凉亭两处的修士,在范巍然和叶酣分别付出代价,能够以掌观山河的神通,得以看到最后一幕,其余所有鸟兽散去的山上练气士,看到的东西,还不如随驾城内那些注定一辈子庸庸碌碌的市井中人。
双方已经谈妥了第一件事。
黄钺城城主叶酣,竟然与作为死对头的宝峒仙境范巍然,相对而坐。
到后来,身影越来越多。
所谓的打生打死,势同水火,可两家修士真正死了几个?没几个,而且死的都是些看似境界凑合、实则大道无望的,更多死的,其实不都是那些附庸门派的修士?
汉子转身离去,走到大门那边,突然转头问道:“我这一方神祇,到底是没能做半点有用的事情,你这剑仙,分明是个直肠子的……好人,不怪罪,不迁怒?”
议论纷纷,都是埋怨声,从最早的怂恿,到最后的人人发自肺腑,油然而生。
随驾城外北方一座山头上。
何露突然微笑道:“修为不高的,还有那些更不济事的武夫把式,根本试探不出此人的斤两。事实上,我觉得便是自己去,也未必能成。”
比苍筠湖距离随驾城更远的黑釉山之巅,一座略显粗糙的山顶观景亭内,站着一位身材修长的中年人,衣着朴素如市井殷实门户的男子,身上挂饰唯有腰间悬挂着的那枚玉牌。
何露别好竹笛,站起身,恭敬道:“弟子明白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