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4.第634章 一洲大地皆起剑(1/2)

第634章 一洲大地皆起剑

一年老一年轻两位道人,按照当地规矩,只能徒步而走,老道人也不例外,与弟子一起行走在大江之畔,那位年轻道士张山峰,大开眼界。

颍阴陈氏不愧是独占“醇儒”二字的门户,不愧是天下牌坊集大成者,大概这才算是世间头一等的书香门第了。

其实不是不可以雇佣马车,去往陈氏祠堂那边,只不过委实是囊中羞涩,就算张山峰答应,兜里的银子也不答应。

好在张山峰是走惯了江湖山水的,就是有些愧疚,让师父老人家跟着吃苦,虽说师父修为兴许不高,可到底早已辟谷,其实这数百里路程,未必有多难走,不过弟子孝心总得有吧?不过每次张山峰一回头,师父都是一边走,一边小鸡啄米打着盹,都让张山峰有些佩服,师父真是走路都不耽误睡觉。

路过一座江畔青色石崖,张山峰看到了一位儒衫青年,背对他们师徒二人,坐在那边发呆。

火龙真人睁开眼睛,微笑道:“也是个爱睡觉的,出息肯定不会小。”

张山峰委屈道:“师父我上山那会儿,年纪小,爱睡觉,师父怎么不说这话?为何次次师兄都拿鸡毛当令箭,要我起床修行?象之师兄总说资质与他一样好,若是不勤勉修行,就太可惜了,所以哪怕师父不管,他这个师兄也不能见我荒废了山上修行的道缘,好嘛,到最后我才晓得,象之师兄其实才洞府境修为,可师兄说话,从来口气那般大,害我总以为他是一位金丹地仙呢。所以师兄老死的时候,把我给哭得那叫一个惨,既舍不得象之师兄,其实自个儿也是有些失望的,总觉得自己既笨又懒,这辈子连洞府境都修不成了。”

火龙真人笑道:“师父的谕旨法令,怎的就成了鸡毛?再说了,洞府境,怎的就境界不高了?”

趴地峰之外,火龙真人座下太霞、桃山、白云、指玄四大主脉,哪怕火龙真人从未刻意订立什么山规水律,故而任何门下子弟随意逛荡趴地峰,其实都无任何忌讳,可太霞元君李妤在内的开峰大修士,都不准各脉子弟去趴地峰打搅真人睡觉,而趴地峰修士又是出了名的不爱出门,修为也确实不高。

张山峰沉默许久,小声问道:“什么时候回家乡看看?”

因为关于修行一事,好像从来没有人给出任何具体的指点。

刘羡阳说道:“我对家乡没什么感情,回去不是为了像谁证明什么,所以返回宝瓶洲,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不是那座小镇,第一个想要要见到的人,也不是陈平安。”

如今体魄伤势远未痊愈,所以陈平安走得愈发缓慢和小心。

火龙真人气笑道:“干嘛,路边随便遇到了一位想象中的世外高人,便要嫌弃自家师父没有神仙风范?”

火龙真人摇头道:“赠书给读书人,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礼数。”

相较于当年小镇那个阳光开朗的高大少年。

张山峰感慨道:“是要早一些回去。书上都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我们修道之人,其实很难,山上不知寒暑,好像几个眨眼功夫,再回去家乡,又能剩下什么呢?又可以与谁炫耀什么呢?哪怕是家族犹在,还有子孙,又能多说些什么?”

一条条光亮不一的剑气光柱,从北俱芦洲的版图之上,先后亮起。

不过离开趴地峰的时候,满脸喜气,桃山、指玄两位师弟那会儿才知道,原来师父骂了师兄一顿,又赏了师兄一颗枣子吃。

“我蹲在他身边,知道了事情经过后,我从小心就大,对于市井坊间那点腌臜事,从来没心没肺的,一开始还当个乐子看待来着,便笑着问他,到底有没有这档子好事。他当时哭得已经半点心气都没有了,便没有理我。所以我知道,那个时候,他是真的伤透心了。这才没继续开他的玩笑。我不会安慰人,就只好陪着他。最后是他自己想通了。跟我说,顾璨他们家的恩情,是要还一辈子都还不完的,以后再为他们娘俩做事情,他一定要更加用心了,总不能让人嚼舌头说闲话,不能只顾着自己心里边好受,任何事情都不管不顾就做了,到最后,最不好受的,只会是顾璨和他娘亲。”

他屈指一弹剑身,轻轻颤鸣,点了点头,说道:“很重。”

齐景龙也开始祭剑。

真不算好。

刘羡阳轻轻收剑归鞘。

坐在那边假寐的年轻儒士,正是被陈对从宝瓶洲骊珠洞天带来婆娑洲的刘羡阳。

齐景龙突然说道:“陈平安,在我动身之前,我们寻一处僻静山巅,到时候你会看到一幕不常见的风景。你就会对我们北俱芦洲,了解更多。”

陈平安在途径小镇却绕行,不打算与那个刺客纠缠不休下去了。

黄昏之中,江畔石崖,清风拂面。

后来是背剑练拳,用心专一。

齐景龙为何一直没有露面?

时辰一到,刘景龙的那座可以抵御元婴三次攻伐的符阵,便自行消散。

不是他不想逃,可是直觉告诉他,逃就会死,呆在原地,还有一线生机。

北俱芦洲陆地蛟龙,刘景龙,当初真是站在原地,任由他白首的师父山主,递出两剑!

在这期间,趴地峰道人当中,大概又数张山峰被蒙蔽得最多,兴许在元君李妤他们这些大修士眼里,这位小师弟属于灯下黑得无药可救了,不过看师父与这小师弟,处得挺好,也就不敢有任何画蛇添足。

齐景龙说道:“都有。”

如今的刘羡阳,变得越来越沉稳收敛,读书勤勉,治学严谨,悄悄修行一事更是片刻无松懈,越来越与醇儒陈氏的家风、山水相契合。

刘羡阳后仰倒地,脑袋枕在双手之上,说道:“其实我当时很想告诉他,有没有可能,顾璨他娘亲其实根本就不介意那点闲言碎语,是你陈平安自己一个人躲这儿瞎琢磨,所以想多了?不过到最后,这种话,我都没说出口,因为不舍得。不舍得当下的那个陈平安,有任何的变化。我害怕说了,陈平安开窍了,对我刘羡阳就再没那么好了,这些都是我当时的私心,因为我当时就知道,今天对顾璨没那么好了,明天自然会对我刘羡阳也少一些好了。可是当我走一个洲走到这里,这么多年过去后,所以我现在很后悔,不该让陈平安一直是那个陈平安,他应该多为自己想一想的,为什么一辈子都为别人活着?凭什么?就凭陈平安是陈平安?”

张山峰疑惑道:“书肆买来的那几本书,当真不会让那读书人觉得我们无礼?”

陈平安飘然落地,率先走出芦苇荡,以行山杖开路。

又有齐景龙所在的太徽剑宗,所有剑修,在宗主的带领下,驾驭飞剑,剑光一起划破夜幕,照耀得整个宗门地界,天地璀璨,亮如白昼。

白首说道:“一个十境武夫有什么了不起的,嵇岳可是大剑仙,我估摸着就是三两剑的事情。”

其实年轻道士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师徒所见何人。

简直就是他白首下山以来的第二桩奇耻大辱啊。

这是你师父自己说的,我可没这么想。

风尘仆仆的齐景龙,应该早就到了,跟了他们两人挺久。

陈平安说道:“你不得好好谢我,让你可以去往太徽剑宗修行?”

哪怕他是亚圣一脉的中流砥柱,他陈淳安的自身学问,与那老秀才提倡的学问宗旨,在根本上就背道而驰。

对于这位趴地峰年轻道士而言,恐怕就算知道了自己其实错过了龙虎山的外姓大天师,兴许会有些遗憾,却也未必有多伤心,更多还是会觉得师父是不是傻了,就他张山峰还敢染指那天师府外姓大天师?他反正是想也不敢多想的。便是晓得了那场莫名其妙的失之交臂,张山峰都不会太过乱道心。

少年倒不是有问便答的性子,而是这名字一事,是比他身为先天剑胚还要更拿得出手的一桩骄傲事情,少年冷笑道:“师父帮我取的名字,姓白,名首!你放心,不出百年,北俱芦洲就会一位名叫白首的剑仙!”

这是北俱芦洲代代传承的古老传统。

但是陈平安觉得这才是对的。

不过齐景龙其实知道答案。

关于修道之人的吐纳一事,陈平安从未如此专心致志,盘腿一坐,便可全然忘我。

他陈淳安被世人视为亚圣一脉的弟子第一人。

天下皆知。

贤人之争,才会争自身学问的一时好与坏,笔下纸上打架而已。

陈平安点点头,自然没有异议。

陈淳安笑道:“无需处处多礼数。读书人读书,修道人修道,本就算是同道中人了,礼数在简在醇正,不在繁多不在表。”

白首点点头,“遍体鳞伤,自然很惨,如何?我们割鹿山修士的凌厉手段,是不是让你记忆深刻?”

一个身边书童不姓鲁而姓周的读书人,可能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没有告诉陈平安真正的姓氏。

白首疑惑道:“为何?”

少年抬起手臂,看了看手中酒壶,犹豫一番,依旧没敢随便丢掉,又抿了一口米酒,其实滋味不错,没那烧刀子烫断肠的半点感觉嘛。

所以别脉修士,不管辈分高低,几乎人人就像太霞元君关门弟子顾陌,对于趴地峰的师伯师叔、或是师伯祖、师叔祖们,唯一的印象,就只剩下辈分高、道法低了。

交浅言深,随随便便抛却真心,很容易自误。

当初神诰宗的贺小凉,桐叶洲太平山的黄庭,当然还有跟陈平安很熟悉的李槐,就都属于命好到不讲道理的那种人。

陈平安说道:“最早也是一位剑客,后来是一位老先生。”

在这一刻,名为白首的少年剑修,觉得那个青衫男子送了一壶酒给自己喝,也挺值得骄傲的。

不过刘羡阳也没忘记。

刘羡阳依旧闭着眼睛,微笑道:“死结唯有死解。”

陈平安哦了一声,“那你可要小心自己将来的绰号了。白头剑仙什么的,应该不太好听。”

刘羡阳双手环胸,大笑道:“别忘了,一直是我刘羡阳照顾陈平安!”

这把剑。

可是从来不会让北俱芦洲这般,会有那么多剑仙和剑修,整齐出剑,如灯火同时点亮一洲大地。

大概是变故太大,不吐不快,不难少年总觉得要被活活憋死。

他坐起身,摘下面具,“我与那姓刘的,有过约定,只要被你发现了行踪,就算我刺杀失败了,以后就要跟随他修行,喊他师父,所以你可别杀我。”

看来自己是个天生就可以喝酒的。

火龙真人点头笑道:“好的。”

白首怒道:“姓刘的,那你比他还不如!”

这一夜的北俱芦洲。

率先有山门剑修齐齐祭出飞剑,直冲天幕。

炼化初一十五,还是难熬。

甚至比他总觉得自家师父道法平平不算高,更不自知。

不过当陈平安临近鹿韭郡边境的时候,有所察觉。

陈平安收回手,笑道:“这么重的杀气,是该跟在齐景龙身边修行。”

齐景龙转过头,笑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比他好了?”

白首转了转眼珠子,“你当我傻啊?”

总之别看这家伙瞅着脾气好,比读书人还读书人,可山主师父却在割鹿山第一次稳操胜券的刺杀失败、结果很快又有人出钱雇佣山头刺客后,山主就曾经亲口告诉少年,这会儿他身边这个家伙,是一个很会惹麻烦、又很擅长解决麻烦的厉害角色。

嵇岳点头道:“你顾祐人品,我还是信的。”

再后来。

陈淳安笑道:“老秀才其实曾经劝过我,言下之意,相当于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别死,要么干脆早点死,别早不死不晚不死的死在某个时刻。”

陈平安笑道:“你现在能够这么想,是好的,也是对的。以后变了想法,也不是意味着现在就错了。”

至于此剑到底是不是那把,不好说,兴许是仿造得精妙,便带了那么一点“剑意”。

陈平安转头笑道:“你看我当下惨不惨?”

可是不知为何,与他一起走在道路上,就想要多说一些心里话。

张山峰没觉得刘羡阳在说什么大话。

陈平安不以为意,“道理谁不能讲?我比你厉害,还愿意讲道理,难道是坏事?难道你想我一拳打死你,或者打个半死,逼着你跪在地上求我讲道理,更好一些?”

早先是长生桥断且碎,聊这个,没意义。

当那人轻轻喊了一声“走”。

其实从两人认识第一天起,就是陈平安在那条泥瓶巷救了他刘羡阳。

陈淳安久久没有说话。

齐景龙说道:“我打算返回宗门闭关了。”

少年沉默片刻,“猜得到。师父对我好,我从来知道。所以我打算嘴上喊姓刘的师父,但是心里边,这辈子都只认师父一个师父。”

刘羡阳笑了笑,“我这辈子就只见过他两次哭鼻子,最后一次,是我快要死的时候。第一次,很早了,是我跟他一起当龙窑学徒的时候,听到了杏巷那边传来的一些风言风语,骂那泥瓶巷妇人与他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大半夜起床,没见着他,出了门,才看到他端了条板凳坐在门外,满脸泪水。”

印象中,师父出剑从来不会无功而返。

别看白首在陈平安这边一个口一个姓刘的,这会儿齐景龙真到了身边,便噤若寒蝉,一言不发,好像这家伙站在自己身边,而自己拿着那壶尚未喝完的酒,哪怕不再喝了,便是错。

陈平安转头问道:“你打我啊?”

白首嗤笑道:“你骗鬼呢,他能这么抠门?”

若是蛮荒天下的妖族,真能攻破剑气长城,大军如潮水,淹没那座天底下最大的山字印,倒悬山。

陈平安当然会牢牢记在心头。

一位青衫老儒站在对岸,微笑道:“只管祭剑。”

一袭儒衫与一袭道袍,两位老人同时感叹一声。

少年转过头,害怕这个家伙到了刘景龙那边乱嚼舌头,以后多半就要吃苦头了。

白云一脉祖师得到趴地峰祖师堂的飞剑传讯,立即乖乖赶回了趴地峰,毫无悬念地挨了一顿骂。

陈平安说道:“我叫陈好人。”

少年皱紧眉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说这种大道理?咋的,觉得我杀不了你,便了不起?所以可以对我指手画脚?!”

刘羡阳眯眼凝视着剑身微妙起伏漾起的那份细微涟漪,能够瞧出这其中蕴含的玄机,这与刘羡阳境界高低没关系,事实上刘羡阳在一次次梦中,置身于许多荒诞不经的古战场遗址,见识过了无数把好剑,许多已经可以拔出来,许多死活都拎不起,哪怕是断剑,刘羡阳至今依旧无法亲手提起,但是刘羡阳习惯了一一记住那些剑的古篆剑名,剑鞘样式,剑气流溢出来的纹路,以及仔细感受每一把剑的剑意差异。更玄之又玄的地方,在于他一个在梦中可以无视光阴长河流逝的“外乡今人”,很多时候竟然依旧会当“昔年古人”的出剑,当场搅烂所有刘羡阳的神识念头,让他不得不退出梦中,大汗淋漓,更惨的境地,是刘羡阳会当场吐血不已,随后几天之内,都会头晕目眩。

陈平安问道:“那他人呢?”

少年皱了皱眉头,难道不是如此?

火龙真人指了指不远处那座青色石崖,“就是那个梦中练剑的小子?”

张山峰略微心安。

两位年轻人,在青石崖那边,却一见如故,说着鸡毛蒜皮的小事。

白首转过头去,看到那人站在原地,朝他做了个仰头喝酒的动作,白首使劲点头,双方谁都没说话。

张山峰转头望去,“有心结?”

结果张山峰这一走,不但直接远离了趴地峰,后来干脆就远游到了宝瓶洲,除了太霞元君当时处于闭关之中,桃山、白云和指玄三脉的开峰祖师,其实都有些慌张,生怕小师弟离得自家山头太远,会有意外,尤其是指玄峰那位战力完全可以当做仙人境看待的玉璞境道人,都希望师父准许他离开北俱芦洲,去往宝瓶洲,暗中护道张山峰,但是火龙真人没有答应,说道士修道,修自己的即可,有人护道不成事。

君子之争,争理的大小对错,要争出一个是非分明。

连自己都不对自己负责,如何对这个世道和他人负责,然后给予真正的善意?

然后是北方剑仙第一人白裳,那道极为瞩目的绚烂剑光,迅猛升空。

齐景龙点头道:“比你想象中还要抠门。”

尤其是火龙真人更是感伤。

刘羡阳睁开眼,猛然坐起身,“到了宝瓶洲,挑一个中秋团圆夜,我刘羡阳要梦中问剑正阳山!”

陈平安问道:“你先前去大篆京城?”

火龙真人若论岁数,可比那个老秀才年长无数,可是提及老秀才,依然要诚心诚意敬称一声前辈。

只是依旧假装不知道罢了。

陈淳安点点头。

少年有些头疼,举起手,“打住打住,别来这套,我山主师父就是被姓刘的这么烦了半天,才让我卷铺盖滚蛋,话也不许我多说一句。”

下五境修士的清净修行,除了炼化天地灵气收入自身小天地的“洞天福地”之外,亦可坚韧筋骨,异于常人,跻身了洞府境,便可筋骨坚重,腴莹如青玉,道力所至,具见于此。跻身了金丹境后,更进一步,筋骨与脉络一起,有了“金枝玉叶”的气象,气府内外,便有云霞弥漫,经久不散,尤其是跻身元婴之后,如在关键窍穴,开辟出人身小洞天,将那些凝练如金丹汁液的天地灵气,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孕育出一尊与自身大道相合的元婴小人儿,这便是上五境修士阳神身外身的根本,只不过与那金丹差不多,各有品秩高低。

其实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奇怪了。

不曾想齐景龙开口说道:“喝酒一事,想也别想。”

老人接过手,看了眼,有些无奈,与年轻道士致谢过后,依旧收入袖中。

浩然天下的夜幕中,人间自然多有灯火。

因为陈平安当年多有念叨,有个叫刘羡阳的家伙,照顾他了很多,也教会他很多。

还还不算什么,当年张山峰扬言要下山斩妖除魔,师父火龙真人又坑了弟子一把,说既然下山历练,就干脆走远一点,因为趴地峰周边,没啥妖魔作祟嘛。

他们要磕碰到头破血流也未必能找出前行道路的三境难关,对于大仙家子弟而言,根本就是举手抬掌观手纹,条条道路,纤毫毕现。

那么陈淳安能否守住距离倒悬山最近的南婆娑洲,都不好说,那么桐叶洲和扶摇洲,与他陈淳安又有什么关系?

陈平安笑了笑,手腕一拧,多出两壶糯米酒酿,“喝不喝酒?”

陈平安问道:“你是一名剑修?”

刘羡阳呢喃道:“所以你认识的陈平安,变得那么小心谨慎,一定是他找到了绝对不可以死的理由,你会觉得这种改变,有什么不好呢?我也觉得很好,但是我知道这对他来说,会活得很累。我们认识的时候,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为了泥瓶巷一户有恩于他的娘俩,做了多少的事情,付出了多少的心思,承受了多少委屈。”

那割鹿山刺客动作僵硬,转过头,看着身边那个站在芦苇上的青衫客。

举洲祭剑。

指玄峰亦有一位祖师老道,祭出了那把往往只用来斩妖除魔的桃木剑。

不过这种说法,在传承有序的宗字头仙家,从来是无稽之谈。

少年点头道:“师父说我是一个很值钱的先天剑胚,所以要我必须惜命,不用着急接活儿。不然他在我身上砸下那么多的神仙钱,就要亏本。所以我一直想要早点揽活,早点帮着师父和割鹿山挣钱。哪里想到会遇到姓刘的这种人,他说是可以站着不动,任由师父随便出手,每一次出手过后,就得听他刘景龙一个道理,师父便出手两次,然后听了那家伙两个道理。”

白首突然问道:“那你不许我喝酒,是担心耽误练剑,还是心疼钱?”

而性情一事,即是修心,最是虚无缥缈,却往往在关键时刻会掉链子,也会莫名成事。例如当初宫柳岛刘老成,何等心志坚毅,可偏偏是那情爱而生的一点心魔,就差点让这位宝瓶洲唯一的上五境野修早早身死道消。藕福地的陆舫,更是为情所困,一甲子之内,姜尚真化名的周肥,为他那般护道,依旧未能彻底打开心结。

齐景龙微笑道:“心疼酒水钱。”

齐景龙御风北归,白首也可御风远游。

不过陈平安没打算去他家拜访,因为就算有此心思,也未必找得到人。

何况当下这名鬼鬼祟祟的刺客,也确实算不得修为多高,并且自认为隐蔽而已,不过对方耐心极好,好几次看似机会大好的处境,都忍住没有出手。

他点头道:“谢了!”

这些动静才让陈平安睁开眼。

白首怒道:“你别不知好歹!”

嵇岳站在江畔一侧。

张山峰想起一件事,“师父,我们修行之人,抱道山中,以山水灵气洗心物外,不谒王侯,未朝天子。可那儒家门生,到底如何修行?真的就只能靠读书吗?可如此读书就能修出境界来,那么岂不是世间所有人都可以修行了?若是有人偷偷将浩然天下的书籍带往其余天下,尤其是那座蛮荒天下,岂不是天大的祸事,妖族白白多出一大拨修士,结果越多的妖族,能够攻打剑气长城,这可如何是好?”

那少年犹豫了一下,最后一咬牙,丢掉了那面具,跟在那青衫人身后,一起走到路上。

不过当张山峰聊到了与陈平安的两次分别,却是真的有些伤心。

少年一琢磨,这家伙说得有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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