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2.第772章 再来一碗阳春面(2/2)

竹楼二楼那边。

杨老头笑道:“稀客。”

大隋高氏与大骊宋氏签订山盟,是一棋局,高煊作为质子,在戈阳高氏老祖的庇护下,已经在披云山林鹿书院求学多年,那条金色鲤鱼,这些年一直放养在群山溪涧中,大骊朝廷明显暗中叮嘱过龙须河与铁符江,和宋煜章在内的三位山神,不许对外泄露此事。

崔瀺说道:“希望前辈也要信守约定。”

杨老头说道:“久居山水白云中,看似逍遥神仙客,实则云水皆障眼,魏山君不可不察啊。”

当年王朱与陈平安签订的契约,十分不稳当,陈平安若是自己运道不济,中途死了,王朱虽然失去了束缚,可以转去与宋集薪重新签订契约,但是在这之间,她会损耗掉诸多气数。所以在那些年里,灵智未曾全开的王朱,对待陈平安的生死,王朱的许多举动,一直自相矛盾。为大局考虑,既希望陈平安茁壮成长,主仆双方,一荣俱荣,只是在泥瓶巷那边,双方身为邻居,朝夕相处,蛟龙本性使然,她又希望陈平安夭折,好让她早早下定决心,专心攫取大骊龙脉和宋氏国运。

墨家巨子,商家老祖,加上许多暂时依然隐藏幕后的,先后都已经被崔瀺请上了赌桌,如今又有白帝城城主大驾光临宝瓶洲。

杨老头最后说道:“那总该信得过霁色峰祖师堂悬挂的那三幅画像吧。”

小米粒可滑头,先前被暖树埋怨买多了瓜子,价格又不算实惠,小米粒倒也不诉苦,就是假装义气不吭声,却一个劲瞥裴钱。这是啥个意思嘛。

魏檗神色无奈,他还真信不过那个言行举止稀奇古怪的白衣少年。

浩然天下也有很多穷苦人家,所谓的过上好日子,也就是年年能张贴新门神、春联福字。所谓的家底殷实,就是有余钱买很多的门神、春联,只是宅子能贴门神、春联的地方就那么多,不是兜里没钱,只能眼馋却买不起。

元来跟张嘉贞和蒋去打过交道,关系不错,一起登了山。

崔瀺摇头道:“争执不小。三个层次的三种进制转换,我们双方出现了根本分歧,几乎是完全顺序颠倒,很麻烦。”

杨老头自言自语道:“好一个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李柳生在骊珠洞天,却跟随爹娘远游北俱芦洲狮子峰。

崔瀺坐在长凳上,双手轻轻覆膝,自嘲道:“就是下场都不太好。”

被裴钱伸手一抓,拽回身边。

然后御风远游的两人,看到了李宝瓶正徒步走向大山。

顾璨在书简湖迅速成长之后,认识了规矩二字的真正力量,也就自然而然学会了做买卖。更何况,爹娘未来之生死际遇,终究还是顾璨的软肋。

杨老头问道:“那些根本脉络,捋顺了?”

周米粒晃荡着悬空的脚丫,使劲点头道:“阳春面好吃,越大碗越好。”

裴钱轻声问道:“今儿明月在河,明儿星垂平野,那么后天是不是师父就会回家了呢。”

阮秀四周。

又或者,干脆顶替了他崔瀺?

只不过先前造访此地的阮邛也好,魏檗也罢,所看所想,并不深远。

最少见着了一麻袋瓜子的陈暖树,便不絮叨她和小米粒了,得招待两位已算自家人的少年。

杨暑急眼了,老家伙还真不见外啊。

杨老头笑道:“魏山君,早年那份造化之恩,报恩何至于此?”

当时张嘉贞念叨那句关于道理和书本的言语。

小师叔总是这般念旧。

杨老头笑道:“修道长生贵命好,文章学问憎命达。”

那老人倒是不介意,笑道:“自身有病能自救,随便看看而已。”

魏檗问道:“国师那边?”

老儒士四处看看,便要往后院走去。

当初骊珠洞天破碎之际,一桩桩机缘,流散不定,随人而走。

郡守袁正定与宋集薪、婢女稚圭同行,找了个由头,一起去往老瓷山文庙祭拜。

好像某个下一刻,可能就会突然看到一个手持行山杖、背着竹箱的归乡人。

崔瀺微笑道:“前辈此语,甚慰我心。”

崔瀺难得流露出一丝无奈神色,“信不过他人,他人也当不起此事,只好魂魄分离,我静观崔东山,他一天之内,念头最少两个,最多之时有七万个。换成崔东山静观,我最少三个念头,念头最多之时八万个。我们两个,各有优劣。”

至于宋集薪,从头到尾,什么时候离开过棋盘,什么时候不是棋子?

陈暖树笑道:“听说那边也有酒铺,瓜子,还有很大碗的阳春面。”

杨老头笑道:“魏山君好-性情,散淡得很呐。”

柳赤诚敏锐感知到柴伯符的心境变化,拍了拍白头少年的肩膀,“龙伯老弟,看不出来,你原来如此有慧根,大道可期啊。”

双方偶有碰头,却绝对不会长久为邻。

柴伯符一板一眼道:“谢过前辈吉言。”

这场聚会,来得太过突兀和诡谲,如今年轻山主远游剑气长城,郑大风又不在落魄山,魏檗怕就怕郑大风的改变主意,不去莲藕福地,都是这位老前辈的刻意安排,如今落魄山的主心骨,其实就只剩下朱敛一人了,他魏檗在那霁色峰祖师堂终究永远只是客人,没有座位。

来自剑气长城的外乡少年,拜剑台张嘉贞,蒋去,在剑修崔嵬的秘密护送下,登上落魄山。

那就需要在这双方之间,多出一个愿意讲理、并且能够服众的人物。

崔瀺抱拳笑道:“不敢坦然,惶恐受之。”

张嘉贞对于那两位收拳之时、亭亭玉立的姐姐,看过一眼便算了。

大势已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崔瀺必须提前让王朱凝聚真龙气运,尽量恢复巅峰。

就像一件瓷器从桌案上边,摔砸在地面,大大小小的碎瓷片,落在了四面八方。

杨老头摇头道:“无需自谦,你是前辈。”

若是喜好权柄,学宫大祭酒,中土文庙副教主,唾手可得,入我崔瀺囊中,又有何难?

阮秀出生于风雪庙,却跟随父亲来到了骊珠洞天修行。

小镇这些晚辈当中,唯一一个真正远离棋盘的人,其实只有陈平安,不单单是人远在剑气长城那么简单。

只不过崔瀺一样有本事将陈平安拽回棋局,前提是陈平安还有机会返回家乡。

杨老头想了想,“有些牵连,但不是矛头直指落魄山,崔瀺没这个必要,何况你信不过崔瀺,总该信得过崔东山。”

个儿高的,不需要垫脚。

药铺前边,杨暑看到一位老儒士跨过门槛,杨暑笑问道:“老先生是要看病,还是买些药材?可曾带了药方?”

张嘉贞在剑气长城酒铺当伙计的时候,私底下曾经问过陈先生一个问题。

魏檗仿佛蓦然之间吃了一颗定心丸,豁然开朗,作揖致谢。

崔瀺说道:“按照约定,只要我在世一天,就不会让水火之争,在浩然天下重蹈覆辙。”

然后他一抬头,便会与他们笑着招手。

陈先生微微抬手,指了指远方,笑道对于一个没有读过书的孩子来说,这句话听在耳朵里,就像是……凭空出现了一座金山银山,路有些远,但是瞧得见。拎柴刀,扛锄头,背箩筐,挣大钱去!一下子,就让人有了盼头,好像总算有点希望,这辈子有那衣食无忧的一天了。

客气话,文圣一脉,从先生到弟子,到再传弟子,好像都很擅长。

转过头,望向落魄山外的山水重重复复,凑巧有一大群飞鸟在掠过,就像一条悬空的雪白河水,晃晃悠悠,缓缓流淌。

黑衣小姑娘摇摇晃晃站定身形,笑哈哈。

那个说完了山水故事、拎着板凳和竹枝的说书先生,与少年并肩走在街巷中,笑着摇头,说不是这样的,最早的时候,我家乡有一座学塾,先生姓齐,齐先生说道理在书上,做人在书外。你以后要是有机会去我的家乡,可以去那座学塾看看,如果真想读书,还有座新学塾,夫子先生的学问也是不小的。

杨老头问道:“你死了呢?崔东山算不算是你?你我约定会不会照旧?”

魏檗苦笑道:“劳烦老前辈与我诚心说一句,此事并非针对落魄山,那我就绝不再叨扰前辈的清净。”

刘羡阳跟随阮秀去往龙泉剑宗山头,还不是嫡传弟子,自然无需去祖师堂烧香拜挂像,就真的只是逛荡一圈而已。不过刘羡阳说要先去趟落魄山,阮秀好像一直在等这句话,但是她提议说可以先去了龙泉剑宗,再去落魄山,刘羡阳觉得有道理。

魏檗却依旧不愿意就这么返回披云山。

马苦玄带着数典去了神仙坟武庙看看。

至于赵繇,当年既然连那枚春字印都守不住,如今就能守住那条木龙了?难。

杨老头吞云吐雾,笼罩药铺,问道:“那件事,如何了?”

顾璨早年从陈平安那边要来的小泥鳅,养在了自家水缸当中,被刘志茂带离小镇后,小泥鳅在书简湖大肆进补,化为人形,被取名为炭雪。

剑气长城酒铺那边,第二次离开城头陷阵、又再次返回城池的陈平安,换了一身洁净衣衫,这会儿刚好坐在桌旁,要了一壶酒,独自吃着一碗阳春面,虽然与孩子打过招呼,说了让他爹记得不要放葱,可最后还是放了一小把葱。

二掌柜如今难得来这儿,所以铺子碗不大,阳春面分量却足,葱更要多放些才像话。

冯康乐与桃板两个孩子,就坐在隔壁桌上,一起看着二掌柜低头弯腰吃酒的背影。

陈平安转过头,抬起手中空碗,笑道:“再来一碗,记得别放葱,不需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