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5.第815章 破境不需要等的(1/2)
第815章 破境不需要等的
凉风已厉,云低欲雪,人傍天隅,缥缈险绝。
远游不得他乡,家乡更是回不去。好可怜的一条丧家之犬。
流白望向对面城头上的那个远去身影,等到目力穷尽时,她才收回视线。
她只恨自己境界太低,无法亲手斩杀那个生死大仇的年轻隐官。
甲申帐剑仙胚子流白,是“天下文海”周密的高徒,但是当年那场势在必得的围杀一役,拥有五位剑仙胚子、原本被寄予厚望的甲申帐,让蛮荒天下大失所望,其中就数她流白下场最惨,被那陈平安硬生生拧断了脖颈,若非魂魄被滩拼命聚拢收回,那她事后就必须用上那盏本命灯,哪怕能够重塑体魄,重新温养出一把本命飞剑,也会止步于元婴境,如今流白虽说在托月山百剑仙的名次,直线下降到了第五十九,不再是板上钉钉的大剑仙资质,但是将来跻身玉璞境,终究还有机会。
流白选择距离龙君最近的位置修行,所以每次离真来此寻衅陈平安,流白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半座剑气长城被蛮荒天下收入囊中之后,托月山百剑仙,除去绶臣、斐然、竹箧在内十余位剑修,已经去往浩然天下,其余都在城头上温养飞剑。
龙君突然开口说道:“你要是此后练剑,只是为了能够亲手斩杀陈平安,说句实话,你是绝对做不到的。陈平安要么因为守不住半座城头,被我一剑击杀,要么是被他用莫名其妙的法子逃脱远遁,哪怕被你侥幸跟上去,不过是再次被他拧断脖子罢了,而且他出手,只会比上次杀你更轻松。”
流白神色复杂:“龙君前辈,难道没有第三种可能性吗?”
最终选择碎丹,理由太简单了,如今他所在的半座剑气长城,在离真那个家伙的授意下,军帐下令所有妖族不许御风过境,一年到头,飞鸟难觅,真是什么都见不着的惨淡光景,离真如果说还是有点小算计,那个龙君就真是手段毒辣了,在陈平安所在的半座剑气长城之外,好像施展了一种大神通的障眼法,除去日月可见,山河皆模糊。
白衣少年林君璧脱了靴子,正坐在廊道独自打谱,返回家乡之后,林君璧就开始以闭关的名义,深居简出,自己先生更是帮着他闭门谢客。
在这个过程当中,如何在人命和神仙钱之间取舍,如何亲疏有别,种种人心之阴私幽微,一览无余。
都让陈平安忧心忡忡,归根结底,陈平安是真心不怕吃什么苦,唯独最怕自己。
一想到那种持续极久的金丹稀碎、形销骨立之痛,这会儿陈平安自言自语道:“当下真是享福了。”
龙君一剑将那陈平安“斩杀”。
其中南苑国秘密调动了一只万余人的精骑,负责巡游边境。魏羡亲自领军,不过对外身份,只是一位新任武将。
金铎寺,哑巴湖,槐黄国,宝相国,要去的地方很多,一路上要拜访的人也不少。
但是每次自己炸碎金丹,那份煎熬,就好像早年在落魄山竹楼挨上崔前辈狠狠一拳,而且还会死活都晕不过去,只能一点一点熬着,还要比平常更加度日如年。
当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就是了。但越是如此,有朱枚对林君璧发自肺腑的那份观感认知,在某些大人物眼中,林君璧的某些传闻,越是可信。
魏檗点头道:“当然。”
跻身中五境,等于跨过一道天堑,此后观海境,龙门境,结金丹,势如破竹。
当然是离真请城头剑仙帮忙,故意来恶心陈平安。
与她一起返回昔年藕福地的同乡人,其实还有一个,南苑国开国皇帝魏羡,如今就在京城,然后一直没有离开。
魏檗轻声道:“崔东山只说这是大骊王朝对于解契一事,给出的酬劳,勉强算是一座小洞天吧,等到那把梧桐伞返回落魄山,我试试看能否让洞天福地相互衔接,不过可能性不大,真的就只是试试看了。”
如果不是那个左右,曹峻作为南婆娑洲首屈一指的剑仙胚子,岂会一直停滞在金丹瓶颈?
此外宝舟另外一头,还躺着个年纪面容的黑衣男子,名叫曹峻,据说做了很多年的大骊随军修士。
一位丰神玉朗的白衣少年郎,一手持行山杖,一手牵着个孩子,大步走入那个鸡汤和尚所在的屋子。
裴钱转头笑道:“比我师父差了十万八千里,如今才六境。”
流白只是静坐养剑,看似置若罔闻。
龙君每次出剑实在太过精准,对于陈平安的体魄毫无裨益。
曹峻看着那个男人,笑眯眯道:“左大剑仙,幸会幸会。”
曹峻这些年修心有成,好不容易没被左右气死,却差点给那两个王八蛋气死。
陈平安突然骂了一句娘。
所以这才是莲藕福地的收入大头,这拨人给钱还爽快。
因为这三道关隘,除了结丹别有玄妙,之前观海、龙门两境,功夫只在开辟窍穴一事上。
陈平安于是开始涉险行事,好不容易修成个我辈金丹客,就开始碎金丹!
剑气长城两边,几乎是两个天地,所以陈平安未必能够洞悉流白心湖,离真却知道流白当下并不像表面那么镇定。
崔东山伸出手去,老和尚掏出一粒银子,放在少年手上,“拿去。”
陈平安方才那一拳,别看龙君前辈那一剑递出十分轻描淡写,好像随随便便就将拳意搅烂了,可这是一位王座剑仙的出剑。
这种话,是当面对曹峻说的。
龙君沙哑开口道:“这么好的脑子,何必明知故问,很无聊?”
陈平安脸色阴沉,攥紧手中狭刀,然后忍了又忍,最终破口大骂。然后突然又变了脸色,懒洋洋笑道:“满意了?开心吗?”
左右问道:“你是?”
左右瞥了一眼曹峻,问了两个问题:“敢不敢留在此地?想不想以剑仙身份返回南婆娑洲?”
剑修就是剑修,天地间道心最纯粹的远游客。
今天有客来访,是金真梦和朱枚。
曹峻哑然。
流白说道:“那我就亲眼看着他死在龙君前辈剑下。”
流白起身致礼,“谢过前辈指点。”
对于鸦儿来说,魏羡,隋右边,都是千真万确的“古人”,更是历史上藕福地的天下第一人。所以哪怕跟在姜尚真身边多年,依旧对两人难免心存敬畏。
崔东山抖了抖袖子,举起手,手中有三炷香。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金梦真竟是打趣道:“堂堂金丹瓶颈剑修,你的地仙前辈,来看你是给面子,该是你拿出好酒待客。”
抬头望向天幕,虽然视野模糊,但是凭借那份暂借而来的玉璞境修为,对于天地流转感知清晰,知道要下雪了。
所以朱枚也开玩笑道:“君璧,郁姐姐帮你介绍的那个姑娘,棋术到底如何啊?好不好看啊?是想着赢棋忘了看她模样,还是光看姑娘模样下棋输了?”
毕竟一个人总不能把自己吓死、憋死、闷死。
逃难之人,先前被姜尚真分成了两拨,安置在莲藕福地当中。
像一头孤魂野鬼,在半座剑气长城,倏忽不定,四处飘荡。
流白咬了咬嘴唇。
所以陈平安在这城头之上,天地茫茫,名副其实的孑然一身,有远游境的拳头,有伪玉璞的剑修境界,却无任何一个对手,故而成不成为战力暴涨一大截的元婴剑修,意义不大。
不过曹峻转过头望向那两人的时候,还是微微一笑。
李槐接话道:“麻溜儿跑路!”
如果不是有那龙君坐镇对面城头,只有那些托月山狗屁百剑仙在那边修行,陈平安早就杀过去了。
老和尚还礼。
与高僧问佛法,听者得了佛法,便是三香九拜的大礼,若是无所得,半点不合意,那就一炷香都不点燃了。
“过奖过奖。”
“呦呵,还挺押韵。”
龙君不再言语。
她私底下壮起胆子询问过魏羡,无果。
龙君说道:“你当下不是应该忧心自己的处境吗?既不能破境,又无法抓住一缕远古剑意,在这里枯坐做什么?看那陈平安的破境再破境?我先前言论,不是儿戏,有幸登上城头练剑的,如果到头来是个什么都抓不住的废物,那就不用去浩然天下丢人现眼了。到时候绶臣护不住你,你先生则是懒得为你护道,因为是你自己求死。”
离真皱眉不已,“可笑吗?”
对于结成金丹客一事,以及要不要一鼓作气冲击金丹瓶颈,争取成为一位元婴剑修,陈平安不是没有自己的考量。
韦太真虽然没把自己的金丹境当回事,总觉得自己就是个根脚不入流的狐魅,可是金丹境的敏锐感知,到底不是寻常武夫可以媲美的,所以很没道理,只是韦太真再一想,好像没道理才是有道理的。她跟裴钱李槐相处久了,若是不奇怪才奇怪。
以及那个吊儿郎当的剑修,腰间悬佩长短两剑,长了一双很女相的桃眸子,在鸦儿看来,这个叫曹峻的家伙,皮囊是不错,就是嘴贱了些。来自南婆娑洲,可追本溯源的家乡,却是宝瓶洲的骊珠洞天,一口一个我家祖宅在那泥瓶巷,鸦儿都不明白出身泥瓶巷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她只听说真武山马苦玄,是来自骊珠洞天杏巷。
离真问道:“在浩然天下那边,有没有谁告诉你,你一定会成为另外一个极端的陈平安?如果有的话,我一定要跟他成为朋友,因为帮我说出了心里话。”
曹峻一步跨出流霞舟,御风远游,看大致方向,好像是去桐叶宗。
可一旦站定或是落座,即便陈平安再喜欢复盘一事,可是三十余年的岁月光阴,走过山河再多,经历事情再多,见过再多的故事,又经得起几十遍的反复推敲细节,不断琢磨脉络?那些被陈平安刻在竹简上的文字,更是被陈平安反复背诵。陈平安曾经试图取出咫尺物,从里边拿出些物件来解闷,比如数数神仙钱什么的,但是差点被龙君一剑斩碎咫尺物。
曹峻说道:“南婆娑洲剑修,曹峻。”
流白竭力压下心湖涟漪,问道:“龙君前辈,既然出拳出剑都注定无功而返,他为何还要经常来此游历?”
这天他们离开官道,沿着小路转入一处深山老林,最后沿着一条地上划痕明显的小路,快步登山,裴钱轻轻挥动行山杖,“山君大虫突现身,不在深山拦我路。风高月黑阴森森,四野行人尽回步!怎么办?!”
只是她真不敢说半个字。
曹峻咬牙切齿,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了,大怒道:“左右!你别总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老子被你坑惨了!”
陈平安转身大笑离去。
梧桐伞是崔东山亲手交给隋右边的,还有一封密信,让隋右边一起捎给姜尚真。
林君璧回乡之后的一切,事事都如崔先生和年轻隐官的预料那般。
如今小小梧桐伞内,竟然容纳了百余万背井离乡的难民。
于心看了他一眼,王师子出于礼数,报以微笑。
是那年轻隐官闲来无事,想要朝过境妖族大军来上一拳。
这是一座莲藕福地的入口。
劫后余生,庆幸不已,然后只觉得一头雾水,那个姑娘,怎么飞走了,连个道谢机会都不给啊。
传闻整个西北部海岸线,被左右和一个不知身份的小姑娘打了个稀烂。
韦太真其实不太理解他们为何执意要徒步游历山水,从骸骨滩走路去往春露圃,不近。
陈平安朝离真伸出手,又轻轻握拳,“不是亲爷孙,更要明算账。教你道理,以后记得拿命来还。”
裴钱突然停下话语,轻轻跃上高枝,举目眺望上方道路,飘落在地,“前边有人,不过瞧着像是一伙读书人,看他们脚步不像是练家子,也不是什么山精鬼魅。”
隋右边身边,是昔年藕福地魔头丁婴身边的女子,鸦儿,她跟随“周肥”一起“飞升”离开福地。
崔东山微笑道:“参话头,用敲唱,默照禅,对我可无用。”
韦太真有些疑惑,然后心中震撼。这个裴钱竟然比自己更早听闻山上那点动静?
朱枚小声道:“那个喜欢整天笑眯眯乐呵呵的怀潜,好像也跟着我家的在溪在溪,去了扶摇洲一个叫山水窟的地方。”
离真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是没有练气士得知那些山下蝼蚁进入福地,竟然根本不用钱,然后开始闹事。
林君璧摇头道:“关于司徒蔚然的去向,我还真不太清楚,但是我可以帮你试着问问看。前不久先生提及过一事,陈三秋和叠嶂如今就身在中土神洲,刚刚拜访过礼记学宫。”
朱枚果然不含糊,大为遗憾,惋惜道:“可惜没见着,以后我非要拉着在溪在溪一起去趟大端王朝,先见见那位白衣曹慈,再见裴武神!”
朱枚竖起大拇指,“君璧兄,实诚人!”
刚好王师子和于心御剑来此,有事请教左右前辈。
原来是那龙君出剑,搅烂了半座剑气长城上空的天地气象,这场雪,是注定不会来了。
龙君笑道:“因为那条疯狗,不愿意真的变成疯狗。”
金真梦举起酒壶,与林君璧道谢。
林君璧微笑道:“棋术不错,比你好看。”
还有两个来自桐叶洲大泉王朝的江湖中人,一个很会察言观色的年轻瘸子,一个榆木疙瘩的老驼背,绰号三爷。
流白对那位年轻隐官研究颇深,专门让甲申帐领袖木屐和师兄绶臣,向甲子帐要了一份关于陈平安的详细秘档,这个剑气长城的外乡人,心思极其缜密,行事极其功利,尤其临阵厮杀,最擅长以伤换命,绝对不是一个喜欢摆架子抖威风的人物。
邓凉,曹衮,玄参,都要比他更晚离开剑气长城。
剑心毁坏之后,曹峻很快沦为一洲笑柄,曹峻也就此消沉,万事不上心,隐姓埋名浪荡江湖,曾有后来者居上的一位同龄剑修笑言一句,那左右不愧是读书人,还知道留得枯荷听雨声。
裴钱先回望一眼来时的滑木山道,确定无人之后,这才微微弯腰,脚尖一点,身形快若奔雷,却悄无声息,她很快来到那伙读书人身前十数步外,裴钱侧身而立,对着一根迅猛滑落下山的树干,脚尖递出,将那树干高高挑起,坠落在那伙书生身后的小道上,同时轻轻抖腕,让那树干不至于轰然砸地,磕碰太多,贱了价钱,以拳意虚托树干些许,轻轻落地,继续往下滑去,此后不断有树干滑下,都被裴钱一一挑起,轻轻落地。
说到底,陈平安不是有心针对齐狩,更不是与齐狩有什么私人恩怨,才如此刻意压制齐狩,而是陈平安担心齐狩行事太过极端,使得剑修们在第五座天下,白白失去“先到先得”的诸多大好形势,随着三座天下的修道之人陆续进入其中,最后害得那座城池沦为众矢之的,四面皆敌。
龙君笑道:“关于此事,我也有些纳闷,你有机会问问你那位学究天人的文海先生,若有答案,可以为我解惑,我就为你指点剑术。”
修道之人终究相对少数,加上跟随练气士的闲杂人等,总计不过六千余人。
眼前这个老和尚,佛家各脉宗旨,都很精通的。如果不是当下形势,崔东山很愿意跟他聊几天。
陈平安先前是在牢狱跻身的洞府境,成为了一位中五境神仙。
陈平安伸手一抓,将极远处搁放在城头上的那把斩勘,驾驭在手,刀鞘留在原地,出鞘狭刀,如同一道长虹飞掠而至。
不管如何,姜尚真此举,人也救了,比崔东山在密信上的预期,还要多出三十万。不但如此,姜尚真还凭借着杀富济贫的买路钱一项,就使得中等福地的莲藕福地,非但没有跌为下等福地,等到将那批神仙钱炼化,哪怕在商言商,刨开姜氏打造山水禁制的开销,福地灵气依旧可以增加一成。
第二条规矩,则是骂我姜尚真这个救命恩人的所有神仙老爷,那就是以怨报德了,如此不知好歹,也会死的。
陈平安忍住笑。
陈平安扯了扯嘴角,“老子用膝盖想事情,都比你用脑子想事情管用。你离真除了肚子里半桶坏水晃荡,能有什么本事?来我这边耍耍,我可以不出剑,不以玉璞境欺负人,还要压境在远游境,如何?你要是没把握,没关系,我让你加上个流白,反正她跻身上五境的大道瓶颈肯定在我了,刚好借此机会斩却心魔,按照那本山水游记所写,我对待女子,最是怜香惜玉。上次不小心拧断她的脖子,是我不对。”
剑仙你们个大爷。
当最后一根树干来到裴钱身边,被她脚尖挑高之后,一个后仰腾空,站在树干之上,一同落在山道上,转瞬之间就消逝不见。
曹峻心湖,本有一番大千气象。
老和尚轻声道:“初念浅,转念深,再转念头深见底。此念渐深,见得人心,未必见得本心。”
终究不能解决真正的问题,还会一点一点伤及武夫体魄。
而最让陈平安无奈之处,则是合道之后,竟然让他彻底失去了心神沉寂、忘却形骸的可能性,老僧禅定,道人坐忘,陈平安都试过,完全没用。甚至陈平安连那半吊子的白骨观都用上了,手段尽出,一样没用。陈平安就算想要偷懒不炼气,都难以做到,不然根本无事可做。
好在除非桐叶洲一洲大地,半数皆陆沉于海,那座三垣四象大阵就依旧存在。
桐叶洲中部上空,一艘价值连城的流霞宝舟上,坐着一位任劳任怨的元婴境姜氏供奉,和两位姿容皆美极的女子。
托月山百剑仙的名次,不以境界高低来排名,既有洞府境的少年剑修,也有绶臣这种成名已久的大剑仙。
林君璧伸出手去,朝金梦真说道:“按照约定,好酒拿来。”
其实离真还好,至多虚惊一场,但是那个流白竟然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好像预先瞧见了自己的心魔。
朱枚与林君璧金真梦一起在廊道落座,环顾四周,“此处风景,真是不错,适合修心养性。”
此外还有一批姜氏子弟,一起帮忙盯着浩浩荡荡涌入莲藕福地的两大拨难民。
前者进入福地避难,无需一颗铜钱。
林君璧得知消息后,瞥了眼靴子,却没有穿上,就要光脚走向台阶去往小院门口,但是林君璧犹豫了一下,还是穿好了靴子,然后只是站在台阶下,等到两人在门口露面,这才笑容灿烂道:“稀客稀客。”
离真嗤笑道:“清风城姓许,老龙城倒是有符这个大姓。”
陈平安一拳不成,身形就倏忽不见,瞬间远游别处。好像无聊了来此散心,与龙君打声招呼而已。
他再不只是邵元王朝国师一人的文脉子弟,不再只是什么邵元王朝的年轻天才第一人,而是被整个中土神洲的学宫书院,视为当之无愧的读书种子。
朱枚在他乡那处战场上,被金真梦救过,林君璧也一样救过她。
魏羡,隋右边,鸦儿,和那曹峻,以及暗中为曹峻护道的一头古怪阴灵。加上那两个可以忽略不计的大泉人氏。
后者就惨了,想要不用赶路、跨洲渡海去往宝瓶洲,然后不小心死在半路,好说,给钱,一大笔神仙钱,按照人头算,再按照境界算,下五境修士,一律一颗小暑钱,中五境神仙,人人上缴一颗谷雨钱,没钱就与人借,没钱滚蛋,敢硬闯福地,先被玉圭宗和姜氏供奉打个半死再丢远。按照姜尚真的授意,这笔过路钱,可是货真价实的买命钱,一位山上的修道神仙,还不值个小暑钱、谷雨钱?
对面崖畔,依旧是那极其扎眼的鲜红袍子,与这边龙君前辈的一袭灰袍,形成鲜明对比,跻身山巅境之后,哪怕是对他恨之入骨的流白,也不得不承认,大有拳高在天之气概。更不谈对方还是一位剑修,拥有两把本命神通极其诡谲的飞剑。她怎么杀?事实上,内心深处,如果不是龙君前辈守在这边,死死盯住那个陈平安,流白知道自己在此练剑,极有可能转瞬即死。
一条是任何练气士,进入福地,活命之后就要惜命,别乱逛,会死人的,谁敢越境离开,擅自与福地当地人氏起冲突,不问缘由,全部就地处死。
此外,世俗王朝的封疆大吏,将相公卿,想要进入福地避难,又有各自的身价,必须给钱,价格按照官场品秩计算,没有神仙钱?与山上神仙朋友借去,借不来,那就拿那些身外物去折算,姜氏子弟里边有那掌眼之人,古董珍玩,祖传字画,皇宫秘藏,一样是钱。若是隐藏身份太过分了,比如明明是那龙子龙孙,天潢贵胄,偏说自己是市井坊间的殷实门户,那么一旦被揪出,直接丢出福地,当然家当得留下一半,让你游历福地一趟,饱览了大好河山,不用给钱?
金真梦接过了林君璧从剑气长城带回的那壶酒,喝了一口之后,轻声道:“哪怕返乡这么久了,依旧经常有恍若隔世之感。每次惊醒过来,飞剑已经祭出在身侧。以至于练剑进展极其缓慢,瓶颈难破,辜负了那道得自城头的古老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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