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4.第994章 惜哉(1/2)
第994章 惜哉
正阳山,过云楼。
雨过天晴,气象清新。
山外的白鹭渡,一丛丛的芦苇已经开,梯田那边的稻谷金黄一片。
更远处的正阳山几座山头,好像就比较忙碌了,土木营造,缝缝补补。
那间再熟悉不过的甲字房,没有客人,陈平安就去屋子里边,搬了条藤椅到观景台坐着,远眺那座距离最近的青雾峰,轻轻摇晃手中的养剑葫。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个头,就很难戒掉了,比如喜欢谁,又比如喝酒。
在酒桌上,陈平安看到过很多的人情世态。喝酒可以让寡言者变得健谈,可以让平时喜欢高声言语者喃喃低语,可以让人笑颜却泪眼朦胧而不自知,可以让一个老人变成孩子。
不知道自家那位周首席到了蛮荒天下,会是怎么个光景,又会闹出多大的动静。
一片柳叶斩仙人。
至于姜尚真这把飞剑的本命神通,陈平安一直没问。
陈平安收回视线,瞬间远游千里之外。
如果挣惯了横财、偏门财和不义之财,就是一场饮鸩止渴。钱财越多,灾殃越大。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只是接下来这半个立碑人,说了句让倪月蓉打破脑袋都想不到的话,“碑得长长久久立在那边,这是落魄山跟正阳山订好的规矩。在这之外发生任何事情,你们可以不用太紧张,比如被人打碎了,一线峰就重新立碑,反正不需要我钱,只是时间别拖太久,给人丢远了,就只需要重新搬回原处,字迹被人以剑气抹掉,就记得重新刻上。”
只见过一面,就笃定此人就是那个在梳水国境内打退苏琅的年轻剑仙。
其实那还真就是一件小事。当然前提是正阳山自己别再作妖了,老老实实低头求人,出钱又出人,剑修乖乖投军入伍,担任随军修士,跟随大骊铁骑去往蛮荒参战,那么下宗一事,自然就会水到渠成。
翠莹笑道:“价格比前些年至少翻了一番,黑心得很呢,如今彩衣国就靠这个与斗鸡杯,帮着充盈国库了,真没少挣。”
陈平安目不斜视,却好像洞悉人心,知晓了倪月蓉的打算,笑道:“修行不易,谁兜里的钱,也都不是刮大风、发大水得来的。”
“至于正阳山剑修,赶赴大骊龙州,堂堂正正,登山问剑落魄山,另说。”
本来是想敬称对方一声陈剑仙或是陈山主的,只是翠莹在一旁,免得犯山水忌讳。
看了眼敞开的门,老人感慨不已,当年自己不过是随便提了一嘴,这么多年过去,真是好记性,不是一般的好。
陈平安环顾四周,问道:“铺子这边,有没有新的压堂货?至于那块御制松烟墨,还有《惜哉贴》,两物可都还在?”
陈剑仙这番言语,看似轻描淡写,随口道出,实则一定大有深意!
陈平安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们还真不怕被别峰看笑话啊。”
那块松烟墨,与神水国大有渊源,那就是与披云山魏大山君有关系了。当年陈平安之所以不买下,不是心疼神仙钱,而是担心魏檗睹物感伤,时过境迁,如今就没有这样的担忧了。
陈平安曾将那些悲观情绪留在了合道的半座城头,此外还有……所有的希望。
下宗名为“篁山”,满山的竹子嘛,寓意当然是不错的。
竹皇转过头。
老人放声大笑,陈平安也不觉得尴尬。
陈平安取出两壶自家酒铺酿造的青神山酒水,递给老人一壶,再手腕翻转,多出了两只酒杯,是百福地的两只神杯,与老人玩笑道:“那位东家可在坊内?我直接与她商量此事,实在不行就抢人了。”
倪月蓉立即告辞离去,取酒去了。
“你疯了?”
陈平安自己挪了挪那把椅子,还是之前那把古色古香的枣红椅子。
夏远翠的满月峰,和被竹皇严令封山的秋令山,夏远翠和陶烟波,一玉璞一元婴两位老剑仙,果然结盟了。
当然送人情不是不收钱白送两物,天底下没有这样做买卖的道理。
倪月蓉一边默默记下这些紧要事,然后她自作主张,从方寸物当中取出那支卷轴,打算找个由头,忍痛割爱,与落魄山,或者说就是与眼前这个年轻剑仙,卖个乖讨个好,结下一份私谊,些许香火情。哪怕对方收了宝物,却根本不领情,无妨,她就当是破财消灾了,自古伸手不打笑脸人。
倪月蓉瞠目结舌,心惊胆战。行了,别说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恐怕青雾峰都要被牵连了。
这也是一场观礼正阳山,陈平安必须处心积虑、谋而后动的根源所在,因为务必让自己占尽先手优势,得率先落子棋盘。
不是倪月蓉不够聪明,而是过云楼和青雾峰都不够高的缘故,就修士算站在山顶,也看不远。
时来天地皆同力,气吞万里如虎,可不是什么虚头巴脑的小事,龙泉剑宗创建时日不久,
就已经有了刘羡阳,谢灵,徐小桥,如果加上半路转投正阳山的庾檩、柳玉,再通过大骊朝廷的扶持,帮着精心挑选剑仙胚子,原本至多两三百年,龙泉剑宗就会以极少的剑修数量,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剑道大宗。
倪月蓉只得小声应承下来。
结果一位坐镇北俱芦洲天幕的文庙陪祀圣贤,问那个打算开宗立派的玉璞境剑修,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片刻之后,就有一道青色剑光从一线峰直奔过云楼。
这也是陈平安为何会那么在意骑龙巷两座铺子的生意,只要在落魄山,陈平安就会亲自走趟骑龙巷,按时认真查账,甚至都不是让两个铺子将账本交给落魄山。因为只有他这个当山主的,的的确确在意此事,石柔和贾晟他们两个掌柜,才会跟着认真起来,而不会因为几两银子、几颗雪钱的入账,就全然不当回事。
“姓陈。”
希望恰如离离原上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倪月蓉心思急转,不敢立即应承下来,她当然是担心这位青衫剑仙在说反话。
倪月蓉却嫣然笑道:“我们青雾峰被人看笑话还少吗?不在乎多这一件了。”
不是大骊朝廷如何青睐正阳山,而是大骊宋氏和宝瓶洲,需要聚拢起更多原本散落一洲山河的剑道气运。
当年洪扬波还将信将疑,现在看来,确实是东家慧眼独具,自己老眼昏了。
她这位过云楼前任掌柜,与师兄韦月山一样不是剑修,以前貌合心离的两位师兄妹,如今关系亲近太多,一场差点宗门覆灭的患难与共,让这对师兄妹真正做到了同门情深,在倪月蓉离开宗门之前,双方私底下有过一场从未有过的坦诚谈心,打定主意,以后相处扶持,韦月山坐镇青雾峰,她如今在下宗那边管钱, 将来会尽可能照顾自家峰头。
倪月蓉赶紧再次敛衽施了个福。
倪月蓉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隐瞒的,毫不犹豫道:“祖师堂那边的意思,是命名为‘篁山剑宗’,不过还没有正式敲定,暂定如此。”
大堂里边有五位女子候着生意,一个衣裙素雅的妙龄少女立即上前问道:“公子是要请人鉴宝,还是购买店内珍藏?”
倪月蓉悻悻然收起那支卷轴,壮起胆子,问了一个她这段日子以来,始终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陈宗主,为什么独独对青雾峰,还有我们过云楼,都还算……客气?”
竹皇面带笑意,开门见山道:“胆敢在陈山主的眼皮子底下,飞剑传信祖师堂?”
倪月蓉只是嗓音轻柔嗯了一声,都没敢腹诽半句。
陈平安也不揭穿她的客套话,跟着她一路到了二楼,廊道有大幅的彩衣国特产锦绣地衣,绣工极好,不过是新物。
在剑气长城的自家小酒铺,也是差不多的生意经。
所以比起师兄崔瀺,郑居中,吴霜降,差得远了。
陈平安摆摆手,站起身,“这种事情就别想了。”
陈平安喝过了头回尝到的长春酒酿,笑道:“要是你们正阳山担心我会找个由头,借机生事,所以故意重罚谁,尤其是下狠手,什么打断弟子的长生桥,剔除山水谱牒名字、驱逐下山之类的,就都免了。”
石柔更喜欢安稳生活。至于贾老神仙,其实更适宜当个二把手。
只是妇人却死活都想不起来了,不过却是一脸恍然状,嫣然笑道:“陈公子风采依旧。”
老人无奈道:“小家伙们正跟我闹脾气呢。”
第二次见面,就变成了一个头戴斗笠、青衫背剑的年轻人,就像个江湖上的游侠。
资质极好?剑仙胚子?
只是想对她而言,可是身边这位落魄山的年轻山主,听了这些,会不会觉得可笑至极?
人情达练得不知不觉,老谋深算得不露痕迹。
最关键的,还是三教祖师那场散道,宝瓶洲就可以获得更大的气运馈赠,相信这些早就都在师兄崔瀺的既定谋划之内了。
她就只是不再喝酒,女子眉眼温柔,双手十指交错,安安静静,望向远处的青山白云。
陈平安也无所谓倪月蓉是怎么个胡思乱想,“回头倪仙师帮我捎句话给竹皇,就说这些意气用事的年轻人,大概才是你们正阳山的未来所在。”
自个儿喝的是罚酒?
上次与那位年轻剑仙相逢后,返回青蚨坊内,曾与洪扬波说过一句话。
宝瓶洲中部十数国地界,作为最后那场落幕战役所在,毁坏程度,其实比陈平安想象中要小很多。事实上,整个宝瓶洲南方的半壁山河,都要比山河稀碎、满目疮痍的桐叶洲好太多,蛮荒大军早前在扶摇、桐叶两洲的登岸沿线,大军过境如剃头,最为惨烈,可谓寸草不生,之后在桐叶洲兵力散开,过境如蓖,仔细搜刮各地,处处废墟,尸横遍野,还是惨不忍睹,尤其是那些灵气充沛的山上门派,和国库充盈的山下王朝,几乎都未能幸免,等到跨海北渡,老龙城失守后,北上宝瓶洲如梳。
由此可见,蛮荒军帐那边,是打定主意要依托整个南方疆域,放弃了速战速决的打算,来跟大骊来一场相互“剥削”的苦战,各自往战场添油,就看谁耗得过谁,看看那支曾经聚集一洲之力的大骊铁骑,到底是杀敌更多,还是战死更多。
陈平安说道:“有事?”
洪扬波摆摆手,愧疚道:“真不成。绝非我这老儿故意拿乔,自抬身价,只不过生意事,归根结底,还是做人。老东家早年于我有一份大恩情,少东家接手青蚨坊后,更是待我不薄。”
陈平安躺在藤椅上,双手笼袖,“方才说了,修行不易。女子在正阳山修行,很不容易。”
崔东山倒是随便提了一嘴,说周首席飞剑品秩高得很,锋芒无匹,在避暑行宫那边都完全可以评为甲等,翻山越岭,渡水过河,遇甲破甲。
按照一线峰的祖例,一切被记录在册的山门重宝,只是给嫡传使用,仍然归属祖师堂。
正阳山未来下宗的首任宗主,正是旧朱荧王朝剑修元白,因为曾经与风雷园黄河有过一场问剑,元白伤及大道根本,不出意外,昔年旧朱荧的双璧之一的天才剑修,此生剑道会止步于元婴境。
洪扬波愣了愣,连忙起身,“陈……公子?”
那会儿的远游少年,在洪扬波看来,至多是个三境武夫,算是在武学路上,刚刚登堂入室。
这就是落魄山的第一座敌对宗门了。
牛角山渡口的包袱斋生意,摊子越铺越大,一直缺个真正的管事人物。骑龙巷的两间铺子代掌柜,石柔和贾晟,都不太合适。
何况哪怕创建下宗,获得了许可,可是宗门名字一事,还要先看过大骊朝廷那边的意思,如果中土文庙最终不拍板不点头,就又得重新改名了。传闻历史上,有很多宗门名字在文庙那边不通过的前例,比如北俱芦洲曾经有个剑道宗门,起先准备给自己取名“第一剑宗”,被文庙那边直接拒绝了,好,那老子改个不那么高调的名字总行了吧,于是就给了文庙一个“第二剑宗”……
洪扬波先摇头再点头:“好物件不少,可是称得上尖货的,还真没有,就不拿出来跟陈剑仙丢人现眼了,所幸你说的那两件,凑巧还在。”
比如桐叶洲的桐叶宗,就是典型的山上“大名”,以一洲之名命名宗门。
泥瓶巷的宋集薪,其实也在成长。
陈平安疑惑道:“倪仙师怎么还在过云楼这边?”
老人,年轻人,都念旧。
洪扬波摇头道:“还是老规矩,没啥添头。”
陈平安望向一位刚好视线投来这边的妇人,先转头与那少女道了声歉,再笑道:“这次来贵坊,是要找洪老先生。就让翠莹带路好了。”
浩然九洲,大几千年以来,历史上多个如此取名的大宗门,先后都没了,最终只剩下个桐叶宗。
陈平安笑道:“你们正阳山是出了名的好友遍天下,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人间万事一线牵,很多时候不信也得信,还是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早年的青雾峰,是靠着倪月蓉的师父纪艳,与山主竹皇的那点香火情,才时不时丢给青雾峰一两位剑修,只是青雾峰自己留不住,以至于两百四十年来,青雾峰都没有一位地仙剑修坐镇山头了,加上倪月蓉和师兄,一来注定无望结金丹,再者他们俩还不是剑修,所以如果不是那场观礼变故,按照一线峰祖例,三百年都没有一位金丹剑修的峰头,就要被除名了,那她和师兄就会是亲手葬送青雾峰的最大罪人。
倪月蓉小心翼翼道:“下宗一事,尚未定论。”
洪扬波眼睛一亮,拿起那只酒杯,“这神杯,似乎不是仿品?”
陈平安默默喝着酒。
离开青蚨坊后,上次在渡口这边是牵马而行,还遇到了两个面黄肌瘦、个儿矮矮的孩子,最后了陈平安十二颗雪钱,从他们手上买下三样东西,一方“永受嘉福”瓦当砚,一对老坑黄冻老印章,和一只红料浅碗。如果按照市价,当然用不了这么多雪钱。
所幸小家伙们很给面子,叽叽喳喳,笑声一片,纷纷起身,作揖行礼,稚声稚气,童真童趣,说着让陈平安百听不厌的喜庆言语,“欢迎贵客光临本店本屋,恭喜发财!”
陈平安晃了晃朱红酒葫芦,笑道:“得说话不作数了,劳烦倪仙师去酒窖拿两壶酒水。”
雨后春笋,茁壮成长,修竹成林。
一线峰,大小孤山,仙人背剑峰,满月峰,秋令山,水龙峰,拨云峰,翩跹峰,琼枝峰,雨脚峰,茱萸峰,青雾峰……
在陈平安看来,反而是一直口碑最好、且呼声最高的云霞山,最不可能正式跻身宗门行列了,不单单是缺少一位坐镇山头的玉璞境,而是大骊有更深远的谋划。
琼枝峰女子祖师冷绮,已经闭关谢客,如今一峰也等于接近封山了,冷绮“闭关”之前,将不少事务都交给了柳玉打理,也就是那个与刘羡阳第一场问剑的女子剑修。
陈平安转头,提了提手中养剑葫,说道:“首先得祝贺倪仙师,众望所归,担任正阳山下宗的财神爷。”
倪月蓉听到问话,立即收敛心神,小心斟字酌句答道:“回曹仙师话,月蓉这次是临时有事,需要走一趟上宗祖师堂,关于云霞香商贸一事,希望竹宗主能够拿个主意,因为那云霞山那边给出的价格……”
之前中土文庙议事当中,宋长镜额外跟文庙讨要了最少三个宗门的名额,宝瓶洲的宗门候补当中,除了这座正阳山,还有只欠缺一位上五境修士的云霞山,位于雁荡山大小龙湫附近的一座佛门古寺,陆沉嫡传弟子曹溶昔年的那座山中道观,以及神诰宗希望多出一座下宗,再加上大骊本土仙府长春宫,总之各方势力,如今都在争夺这三个名额。
翠莹轻轻推开门,轻声道:“洪先生,客人登门。”
但也有些怨怼,就像周首席说的,就像是那那张老鳖的嘴,死死咬住就不放了。
陈平安在门槛那边,笑着抱拳道:“洪老先生,又见面了。”
陈平安无奈道:“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洪扬波取出御墨和字帖,笑道:“就按老价格算。”
倪月蓉顿时心弦紧绷起来,果然这趟重返正阳山,陈剑仙是兴师问罪来了?
陈平安突然问道:“那块立在边境的石碑,正阳山这边,有没有人偷偷跑去破坏?”
陈平安却知道这是董水井的众多财路之一,这个同乡,就一条生意宗旨,挣有钱人的钱。
倪月蓉欲言又止。
青蚨坊还是老样子,楼高五层,不过木料崭新,是新建的,只有匾额和楹联是旧的。
宗主竹皇,当然也是有两个私心的,一个是希望借此告诉后世所有的山下两宗子弟,这座下宗,是他一手创建起来的,再就是“竹皇”即“篁”,同时翠竹满“山”,就能够聚拢旧朱荧地界那些如水流转的剑道气运,竹皇显然是想要凭借整座下宗的剑道气运,在将来帮助自己破开玉璞境瓶颈,跻身仙人,一跃成为继风雪庙魏大剑仙之后的第二位仙人境剑修。
那么落魄山的下宗,就名正言顺成为南边桐叶洲一洲山河的首个剑道宗门,就像阮邛创立的龙泉剑宗,成为一洲剑道“首座”。
方才倪月蓉误以为陈平安说创建下宗是件小事,是在挖苦正阳山,往伤口处撒盐。
不然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才能轮到她一个都不是剑修的青雾峰龙门境,在下宗占据要职?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
陈平安看着楹联内容,有些笑意。
竹皇突然订立了一条规矩,在他担任正阳山宗主期间,一线峰从今往后,不再设立护山供奉一职。
竹皇摇摇头,来到栏杆那边,双手负后,望向那座青雾峰,“不用,这是你自己的一份造化。”
倪月蓉问道:“曹仙师,容我备些酒水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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