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3.第1123章 春山花开如火(1/2)
第1123章 春山开如火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浩然九洲,时过境迁,一地有了一地的压胜之物,比如那棵万年梧桐树之于桐叶洲。
而一洲山河版图状若水瓶的宝瓶洲,亦是同理。
地脉深处,是一处禁制重重的太虚境界,茫然无垠,除了对峙双方,空中悬有一只布满远古篆文的正方形铁匣,木匣下方又有一层木板模样的简陋托盘,将那铁匣虚托而起。
谢狗盘腿坐在在这处太虚境地内,双臂环胸,目露赞许神色,老气横秋道:“解开两层山水禁制,靠法宝和蛮力打破三层,你们能够走到这里,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战绩啦,书上不是有个雪夜访友的典故吗?你们可以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了。看,下雪了,好大一场鹅毛雪。”
她说下雪,果真就下雪。
敌友未分,宋续以心声提醒其余五人不着急动手。
面对一位能够隐匿气机、一路尾随来到此地的大修士,哪敢掉以轻心, 地支一脉五位修士, 此刻严阵以待,腰悬“戌”字腰牌的余瑜,少女双手合掌结阵,宝光焕发, 手心手背布满了云纹古篆, 她一侧肩头,随之出现一位少年姿容的上古剑仙阴神, 袖珍身形, 头戴芙蓉道冠,佩剑着朱衣, 雪白珠串缀衣缝。
“午”字阵师, 韩昼锦无需掐诀念咒,便造就出一座山土皆赤、紫气升腾的仙府宫阙,内有灵宝唱赞宛如天籁。
小和尚身穿素纱禅衣, 悬“辰”字腰牌,双手结法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闭眼处起雷池,脚下出现一座莲池。
谢狗啧啧称奇道:“以缝衣人的手段,行僭越之举, 胆敢敕令一尊上古剑仙的英灵阴魂, 又炼化了一处上古仙真统辖山河的治所,小和尚的念净观想, 睁眼闭眼间,凭此串联阴阳与幽明,一个修习佛法的, 竟然连臭牛鼻子的五雷正法,都能学到手, 你们一个个的, 都很厉害啊, 人才, 都是人才,当之无愧的年轻俊彦!”
结果对方一听说胡沣是那大骊王朝的处州龙泉郡人氏,洪氏朝廷和地方官府的态度,立即就调转了一百八十度。
谢狗微笑道:“信不信由你们。”
葛岭苦笑点头。
此物是钦天监袁先生交给宋续的,而此物又是从一处大骊朝廷刚刚发现的崭新福地内开掘而出。
谢狗咧嘴笑道:“听口气,是换成你来,就一定安稳?”
在云霄王朝的东北边境,有一处人迹罕至的崇山峻岭,自古就没有修士在此开辟洞府,胡沣和吴提京,两个相逢投缘的年轻剑修,就在这边正式开山立派了。
林正诚说道:“参加大骊朝科举一事,我没跟你开玩笑,四十来岁的状元,年纪不算大。就算考不中状元,只要是一甲三名,或者二甲传胪都行。”
吴提京是一个极其自信到近乎自负的人,胡沣反而是个性情软绵、言语温吞的人。
瞧着是个读书人,却有一身浓重到让谢狗只觉得扑面而来的佛法气息。
“旧山崖学子,陆翚。”
谢狗当然不会下死手,那只会让小陌难做人。
门外院中玉兰开了。
林守一倍感憋屈,敢情爹你只记得陈平安的岁数,自己儿子的年龄就记不住,苦笑道:“爹,我真是你亲儿子吗?!”
谢狗意态闲适,伸手指了指那只匣子,“劝你们千万千万,别打开这只铁匣子,一个不小心,就要连人带魂魄,都瞬间积雪消融喽。别觉得有点旁门左道,就不当回事,这种魂飞魄散,是实打实的化作灰烬,哪怕是个飞升境大修士,或是那几个神通广大的老古董,能够一路找到酆都那边去,一样救不了你们。接不住匣子里边的东西,它就会坠地,先砸碎那层失去阵法支撑的木板,就跟铁块砸薄纸差不多了,只会一路轰隆隆洞穿宝瓶洲陆地,坠入位于深海中的山根,大水沸腾,导致整个宝瓶洲就像个蒸笼,一洲山河处处生灵涂炭,单凭你们几个,境界不太够,兜不住的。”
离开家乡后,这一天,胡沣也会面朝家乡方向,遥遥敬三炷香。
“崔国师学问大,事务繁重,估计是顾不上这些,也可能是根本就懒得管,估计崔国师内心深处,从没有把他们当读书人看待吧。”
谢狗揉了揉下巴,小有为难,想要证明这轮坠落大地的大日,属于有主之物,她就得出剑斩开匣子,才能服众。
林守一再次无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口闷掉。
如果换成是当年的白景,哪管其他,见着了昔年火殿坠落人间的旧物,本就有她的道痕烙印,按照以往作风,白景只需一剑劈开铁匣子,将那只刚刚生出灵智的年幼金乌拘拿入袖,至于是否会引来一洲地脉震动,与她何关。只是她此次离开落魄山,小陌对她如此放心,都不曾跟随“监视”,才让谢狗多出一份耐心。
少女咧嘴一笑,跟着自我介绍道:“马粪余氏,余瑜。”
非但没有继续纠缠胡沣,反而主动询问两位外乡仙师,需不需他们让附近的府郡衙署,帮忙张贴榜文告示,下达一道山禁令,免得山野樵夫、采药人之流的俗子,误入此地,打搅了两位仙师的修行。
余瑜苦兮兮道:“得了,那就还是砍瓜切菜的结果呗。”
林守一说道:“我有让他来这边拜年啊。”
宋续摇头道:“就算前辈拿出再多的仙兵,我们也不会答应,并非晚辈得寸进尺,更不敢有待价而沽的想法,实在是此物,于我们大骊王朝有重用,不可或缺。”
这位掌门自顾自说道:“反正以后我们这个门派,如果再有个类似你的谱牒修士,不愿意待了,我怎么都要送他一个钱袋子,多多少少送几颗谷雨钱。”
有事就找陈先生。
谢狗试探性问道:“你从西方佛国返回这边多久了?一个月,还是几天?”
宋续手腕一拧,手中多出一件瓶状宝物,“我们并非全无准备,晚辈有此物能够接引匣内异宝。”
少女一跺脚,“难道真要喝酒么?!”
那个两坨腮红的不速之客,好像听到了他们的心声, 咧嘴笑道:“小道士别算卦了, 白耗心神而已, 反正是自家人, 弯来绕去都算亲戚哩, 肯定打不起来。”
皇天对后土,地神掣水瓶,井下辘轳急,水瓶无破响,火树有低枝。
察觉到道士葛岭的异样,余瑜疑惑道:“算个卦而已,要说吐血都算正常的,但是你闭上眼睛作甚,咦,咋个还流眼泪了?”
吴提京觉得挺有趣的,“现在好多了吧?”
陈山主你坑人不浅!
此后林守一御风去往洪州采伐院。
如果不是察觉到此地异象,李-希圣不会这么快返回浩然天下,而且返回浩然天下的第一件事,肯定也是去往白帝城。
小沙弥再次双手合十,默念道:“佛祖保佑。”
虽说以他们两个的境界,在这个国师都只是一位元婴境的云霄王朝,下山横着走都没问题,只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
谢狗双臂环胸,笑道:“至于我,刚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梅,原名谢狗,不是特别好听哈。”
林正诚也没有掰扯什么为人道理,一根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林守一就开始取出酒杯,主动起身倒酒。
她唯独见不得别人在自己跟前显摆,跟她比修道天赋?
李-希圣笑着解释道:“前辈不要误会,我只是前来保证 对此物并无觊觎之心。等我打开了匣子,再将那头金乌驯服,不至于四处乱窜引来一洲震动,你们大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决定此物归属。”
在纷纷复国和立国的宝瓶洲南部,在四分五裂的旧大霜王朝版图上,新崛起了一个云霄王朝,占据了将近半数旧山河,一举成为宝瓶洲南方最具实力的强国之一,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云霄洪氏未能拉拢那个仙君曹溶的灵飞观。
胡沣肯定是真心愿意送出一座洞天,不是那种试探人心,不过吴提京却肯定不会收下,他不喜欢欠人情。
谢狗抖了抖手腕,“我的道侣,就是跟在陈平安身边的那个小陌,道号喜烛,名为陌生,去过大骊京城皇宫的,你们肯定反复研究过的身份履历了,他比陈平安英俊帅气多了。”
胡沣现在每每回想起来,都会由衷佩服董水井的生意经,好像有些本事,真是天生的,不用教。
林正诚抿了口酒,“这是当爹的教儿子做人说话呢?”
林守一离开长春宫后,先跟随袁化境六人去了一趟京城,其实破境跻身玉璞一事,并不需要他亲自去刑部录档,只不过林守一与大骊朝廷素来关系不错,否则他当年也不会答应担任齐渡庙祝,而林守一的处处恪守规矩,为人处世滴水不漏,是公认的谦谦君子,也让他在大骊礼、刑两部里边的风评极好,在刑部那边“点卯”时,皆是道贺。
大骊王朝刚刚找到了一座无据可查的崭新福地,最古怪之处在于这座福地有月无日,大道有所缺漏,故而急需这一轮远古坠地大日去补缺。
小镇有许多的老话,比如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又比如一个走背运的人,哪天转身,都可能能从粪堆里捡到金子。
胡沣转头说道:“你要是喜欢,蝉蜕送你就是了,但是你得跟我保证,在你跻身上五境之前,也遵守这个规矩。”
“归根结底,这场我们这一辈都被蒙在鼓里的争渡,就是各凭本事,胜负输赢,都得认。”
如果不是照顾吴提京的自尊和感受,胡沣其实是有过这个考虑的,双方是同乡,知根知底,又是年幼时就早早做过买卖的,都信得过对方。
谢狗最后一次声明道:“这件事,你们找陈平安说理去也没用。东西是我的,就是我的。再跟我唧唧歪歪,就别怪我下狠手了。”
吴提京问道:“想好怎么报答李槐了吗?”
谢狗眯眼一看,小有意外,有点道行啊,还真是一件针锋相对的宝物,看来他们背后站着个高人。
林正诚微微皱眉,林守一立即神色尴尬起来。
林正诚淡然道:“这种事,得问你娘去,我说了不作准。”
林正诚说道:“惟愿自家鲁钝儿,无病无灾至公卿,大富贵亦寿考。”
早知道出门就该翻翻黄历的。
“还好赶得及。”
如今有周海镜这位山巅境武夫补上最后缺口,若是十二人都在场, 他们还有一战之力, 可惜袁化境六人身在长春宫,不曾一起随行探宝。
小和尚双手合十,赧颜道:“京城译经局,后觉。尚未具足戒。”
而这拨不知轻重的娃儿,显然是对这只金乌志在必得,若是在蛮荒天下那边,再简单不过,砍几个连上五境都不是的蝼蚁,不费吹灰之力,至多递三剑的事情。
再将一部分银子,交由董水井,算是合伙做买卖,亏了钱就当打水漂,赚了钱,就作为下一笔买卖的本金,至于董水井拿去做什么买卖,胡沣都不管。
经过上次大骊京城那场变故,如今地支一脉修士,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
他们这个小山头,领袖是剑修宋续,智囊和军师,则是看似大大咧咧的余瑜。
如今门派反正就两个人,一个当掌门,一个做掌律。
后来骊珠洞天落了地,变了天,胡沣跟着小镇百姓一起闹哄哄涌向龙须河,他就捡着了八颗漂亮石头,卖给了福禄街和桃叶巷的两户人家,得了两大笔银子,然后在州城那边,用一部分钱买了些宅子,离乡之前,都让那个叫董水井的家伙,帮忙租出去了,
林守一举起酒杯,放低又放低,轻轻磕碰一下,喝酒之前,委屈道:“爹,以后能不能别这么说话了。”
采伐院如今无事可做,林正诚坐在冷冷清清的公署屋内,官员当值期间不可饮酒,桌上只有几碟盐水生之类的佐酒菜,见着了林守一,这个男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丢了颗生在嘴里细细嚼着。
林正诚瞥了眼如今在宝瓶洲山上一壶难求的珍稀仙酿,不太领情,“自己喝嫌贵,又无人可送,拿回去。”
对方极有可能是一位仙人。
又踢到铁板,碰到世外高人了。
每年的二月二,爷爷都会带着胡沣去神仙坟那边磕头。
胡沣的祖宅位于二郎巷,如今整个宝瓶洲,都惊叹于那条泥瓶巷是一处藏龙卧虎的金玉道场,可其实杏巷和二郎巷都不差的,反而是福禄街和桃叶巷,好像暂时就只出了个刑部侍郎赵繇,龙泉剑宗的谢灵。
“我早就说了,我们双方是沾亲带故的,不然你以为我浪费这么多口水做什么,要不是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就我这脾气,呵。”
余瑜以心声说道:“麻溜的, 赶紧算一卦,试探深浅,看看是什么来路,打不过就跑路, 反正回头咱们也可以搬救兵。”
这是爷爷交待的事情,胡沣不敢忘。
胡沣自幼就跟着开喜事铺子的爷爷一起走街串巷,帮着缝补锅碗瓢盆和磨菜刀。
吴提京瞥了眼别在胡沣腰间的那支竹笛,“是你爷爷留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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