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一战相交(三)(2/2)

张良抬头看了那人一眼,这高渐离虽然名动天下,可却是这么一个不图世名之人。

张良拭了拭脸上的泪痕,尴尬的说道:“让先生见笑,是子房失态了。”

“为何?”

“你之前说得对,燕国不是久待之地。”收了一时的愁绪,高渐离这时倒问:“子房你离开这里后打算去哪儿?”

看来他是得到这人认可了,张良点点头:“好。”

“子房你想要代那人相结与我的心意,高某已经收下了。”

“子房请。”

“不。”高渐离的目光中有赞许还有些说不明白的情愫,“子房你弹很好,我想……教你习琴的那人一定是一位技艺不凡的高师。”

张良摇摇头,这才直视起高渐离,幽幽的言道:“难道真是琴韵通心,我竟觉得先生的举止神容间和他有些相似。”

“那我和子房一道前去。”

他起身抚摸着高渐离的那把视若珍宝的古琴,说:“既然先生有心和他相识,那子房不如代他抚上一曲如何?只是子房琴技拙劣,还比不他之一星半星,怕是要污了先生这琴弦了。”

“我用的是技,而在子房听来却是用情,这高上立分,自然是我比不过他。”

这三年来,他曾托人去咸阳甚至在秦宫中打探消息,可每每得到的答复总是一样,萧默珩在当时身中一剑,后来跌下城楼去当场便死了。这场面不仅是宫人内侍从看到了,还有那些将士兵卒们也都看得清清楚楚。听说那晚,嬴政曾拼命想拉他回来,可为时已晚,当嬴政发觉时萧默珩已经跳下了城楼。

高渐离不作回答,只是将琴囊一解的把琴递到了张良手上。

“可惜啊,先生要失望了。”张良苦涩的笑了笑,那语气像是在回忆:“他已经过世几年,你们是无缘得见了。”

高渐离皱起了眉头,将话题一转的问题道:“但我不明白,子房你小小年纪对灭秦为何如此坚持?你应该知道,如今就算不是秦国,这天下也终有被一统之日,不是秦国也可能是之前的赵国现在的楚国。纵观王霸之术总是一样,换作他国情况也不会变化多少。”

“如今我当你为友,自然不同。”

“这曲子的琴谱稀少,而世上能完整弹这一曲《广陵止息》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若有机会我还真想跟你说的这位友人见上一见,一起品茶论琴。”

每到晚上,张良都会忍不住去想象那场景,想象萧默珩一人跌下去的画面,每次都折磨得他不能入眠。他是真的死了吗?见不到尸体没也留下一句话,他不可能相信萧默珩就这么死了!可这三年来的寻觅让张良失了信心,其实在当年离开咸阳的时候他心中就有了答案,但就是不敢面对而已。

“或许吧,我和高兄是有所不同。”这时,张良眼中闪过一丝阴毒,他隐在袖中的双手拽成了拳头,缓缓的说道:“但是对于嬴政……我们之间有这么多的国恨家仇,我张良怎么会让他活得如此得意妄然!”

“子房,子房?”

“是吗?”听到这一句,高渐离居然启唇微微的笑了一笑,“真是巧了,子房的举止神容也有些像我的一位故友。”

“这个,”高渐离窘迫的停了停,说:“是我失言了。”

“我当然知道,我也知道高兄你另有所愿,所以你也不必因为这次的恩情勉强自己和我同道,我们不过萍水相交,过几日等高兄伤好以后子房和你就此作别就是了,我们仍可是好友,仍是这一晚的知音。”

“是吗?”

之前都一起共历过生死高渐离还是犹豫不决的,可今晚不过是一首《白雪》就能让他认自己为友了?张良在心中笑了笑,这高渐离果真是一个怪人。看来他之前避世是因为这世间已无友人相挂了?

“天下是哪一国的我管不了,但那个人不能是嬴政,我就是不能让他如意!”

“你何必说这样的气话。”高渐离的嘴边居然泛起了一丝笑昏,他摸了摸背上了古琴,说得格外豁然:“其实在那曲《白雪》之后,我就已认你为友。昔时伯牙为子期尚可断弦,而如今我这瑶琴还在,难道我不能先带着它和子房一起共赴天下吗?”

这时张良反倒放了软话:“高兄可要想清楚,如果你要随我前去可能就再也回不得易县,再也做不了那个悠然抚琴之人了,这可是后悔无方的,如此你也愿意?

“往后要走的路我自会了然于心,我跟子房一程也是为了还你在易县相救的情义,若往后我要走,任子房有什么理由也拦不住我。”

听他这么说张良倒生出了一些愧疚,不知此举,是不是会害他一生呢。

屋子里的火光渐渐弱去,看来他们是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