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三寸不烂舌也不好使(2/2)
朱秀哑然失笑,指着墙角几只大箱子道:“只怕礼物也比不上薛氏给的丰厚吧!可先生为何还是不肯将府库钥匙交给薛氏?”
朱秀一通天乱坠的吹捧,听得宋参头皮发麻,慌乱起身摆手,满脸涨红:“且住且住!朱少郎谬赞了!某当时因这篇文章,得罪了时任太师、权臣安重诲,下了大狱,得亏友人多方求助,方才免于一死。文章也被安重诲下令销毁,不得流传当时宋某只是一介狂妄书生,哪里当得起朱少郎如此夸赞!”
“宋先生客气啦,如今我已被节帅免去掌书记之职,先生还是直呼我姓名好了,免得惹人耻笑。”
朱秀凑近看了看,只见老妇牙槽发黑,大多空空,牙齿脱落许多,牙龈出血不止。
“唔”朱秀没有立即回话,陷入沉思。
宋参摇摇头笑道:“某才疏学浅,只怕难当重任。”
朱秀侧过半边身子,只肯受他半礼,微笑道:“先生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此言乃恩师所赐,今日送给先生,在下斗胆,替恩师领受半礼!”
一身素服的宋参仍旧笑眯眯的一团和气,打开中门礼迎。
“不~忘~初~心!”
进了堂屋,朱秀看见几只大箱子放在墙角,箱子上还绑缚红绳。
宋参捻须轻笑道:“朱少郎这番忠告之言,却比不上薛司马说的好听。”
朱秀庄重地道:“恩师曾于我临行前相赠四字,今日便转赠先生!”
节度府对外宣称将你下狱问罪,怎地不见你老老实实待在监牢,还整日里骑驴四处溜达,惹得薛修亮几次跑到节度府抗议。
宋参摇头:“朱少郎恕罪,某还是不能给你。”
节度府想要安抚人心,争取底下大小官吏的支持,必须将宋参和裴缙争取到手。
而他也有一身真才实学,能力不俗,将钱粮府库之事打理的井井有条,节度府和薛氏都离不开他。
后宅一间向阳的卧房,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浓浓汤药味,院子里两个仆妇,正忙着熬煮草药。
朱秀微微一笑,当即摇头晃脑背诵几句:“‘荆南地狭,扼居南北要冲,高氏无德,岂能窃之长久?朝廷当发王师以定之,北连南阳,南抵沅岳,进逼伪楚,西慑川蜀此诚三军将士之盼,兆民之望也’”
宋参颇有些坐立不安,脸色赧红,连连拱手道:“惭愧惭愧,宋某当时年轻识浅,不知天高地厚,因一时激愤对朝政出言不逊.”
朱秀摇摇头,严肃道:“宋先生此言差矣!这篇文章固然有偏颇之处,却字字流露满腔热血,尽显我辈青年平定天下之豪情壮志!此文章一出,一时间洛阳纸贵,宋先生名动帝京,堪为士林当中,有志青年之表率.”
宋参瞪着一双泛红的眼睛,怔怔了看着他,噗通一声跪下:“若朱少郎能治好家母,或者.或者让她减轻病痛,宋某愿做牛做马,任听驱使!”
朱秀本想跟去吊唁,却被薛修亮红着眼睛厉声呵退。
“不过五十二岁,差不多十年前开始发病,起初不太在意,没想到越来越严重.”宋参语气低沉,充满懊悔痛苦。
宋参嘴唇嚅动,眼圈泛红,喉咙里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出。
如此一来,彰义镇对内元气大伤,对外或许会招致朝廷的强烈镇压,史家在彰义的人望民心,也将不复存在。
宋参低垂眼皮,默不作声。
“朱少郎还是走吧,宋某眼下唯有两不相帮,才能勉强维持局势稳定。府库屯粮至关重要,交给任何一方,都会引起另一方极大震动,务必慎重”
朱秀赶紧将他扶起,“我记得恩师曾介绍过几种疑难杂症,看症状,与老夫人的有些相似。但终究没有验证过,我也不敢肯定能否见效,且容我回去想想,准备一番。”
“昨晚薛司马造访寒舍,还未来得及收拾,朱少郎见谅。”宋参淡笑着说了句。
进到屋中,只见炕头上垫着厚厚的褥子,一名老妇平躺,身上原本盖着的羊毛毡子掀开,露出穿单衣,瘦骨如柴的干瘪身子。
宋参含笑点头,听得极为仔细。
一张礼贴搁在案几上,宋参拿过随手递给老仆,让他下去备茶。
朱秀一字一句吐出,字字如千斤之石,掷地有声:
宋参目光微闪,笑道:“朱少郎不妨猜一猜,为何?”
“应该的,应该的!”宋参擦拭眼角。
“呃”
一路走来也没见几个仆从,春寒料峭的天气,也不见宋参披件皮氅,只穿一件缀补丁的袄衣。
“宋先生,敢问老夫人是什么病?”朱秀小声道。
宋参和裴缙撂挑子不干,最恶劣的影响是导致节度府属官人心惶惶,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底下大小官吏人心浮躁,无法安心做事。
宋参扔下碗,状若疯魔般冲到朱秀面前,抓住他的胳膊,急的语无伦次:“莫非你也精通医术?尊师四有四有先生,乃一代名士,他.他知道这是何病?能否治好?”
宋参指着墙角几只箱子:“朱少郎可知,箱子里是何物?”
除非发动一场大战,将薛家和所有投效薛家的官员清洗干净。
这朱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着实坏滴很。
朱秀哑口无言,原来这才是宋参不愿投效史匡威的根本原因。
一座寻常宅第正门前,马三扣响门环,不一会,一名老仆拉开门闩,狭开缝隙打量登门之人。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和朱秀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谁说不是呢!”朱秀感慨,“彰义百姓苦于缺盐,日子艰辛,往后,我们就能吃到自己产的白盐,再也不用拿辛苦种出的粮食,去换外州掺了砂砾的杂盐。”
朱秀又道:“眼下,宋先生掌握府库大权,你手里的两千多石粮食,就是牙军军心稳定的基石。在夏粮收获之前,这些粮食至关重要。节帅请先生以彰义军民为重,在此关键时刻,千万不要误入歧途。”
朱秀当然不会自找没趣,骑上黑蛋带着马三,拐个弯直奔判官宋参家里。
“嘶~这些,全都是药材?”
朱秀笑道:“宋先生担任判官多年,精于税赋之事,盐利进项若交到先生手中,必能为彰义军精打细算,积攒家底。”
朱秀意犹未尽地咂咂嘴,丝毫不为自己的彩虹屁攻势感到羞愧,正色道:“不管怎么说,宋先生当年能写出此文章,足以担得起忧国忧民四字!为何如今坐视薛氏荼毒百姓而袖手旁观?”
喝了些汤药下肚,老妇浓重剧烈的喘气声才得以减弱些。
宋参叹口气,揖礼以示送客。
宋参道:“若有盐利在手,彰义镇将来的发展不可限量!”
朱秀紧接着道:“薛氏争权,不过是想攀高位,为家族谋私,何尝真正为彰义百姓考虑过?宋先生也是苦寒出身,当年以弱冠之龄高中进士,一篇《取定荆南策》也曾轰动洛阳,如今怎会俯首于薛氏这样,鼠目寸光、为富不仁的土豪劣绅?”
朱秀干笑两声,大大方方让马三将装白盐的口袋送上:“上好的白盐,还请宋先生笑纳。”
老母病重,时时忍受折磨,但凡有丁点希望,他都愿意尝试。
昏昏沉沉的宋母再度痛苦地浑身发颤,宋参急忙回身照拂。
朱秀又待了会,叹口气悄然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