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攻心之计，鱼儿上钩（2/2）
老母患有眼疾，天色稍暗便看不清，腿脚也不利索，数月前离开家时，给她留下的粮食，也不知道吃完没有.
周光逊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身为河中军的兵，周光逊只知跟随主帅号令行事，不问对错，不问是非，也从不怕死。
可他却不能连累老母落入险境。
“唉唉~”
“奶奶的~都是一个肩膀顶一个脑袋，有啥神气的！老子不服！~”
“去吧，辛苦你了。”
“可是.”
周光逊还想争辩几句，王继勋不耐烦地喝道：“我说你管那么多作何？你我能吃饱，还有肉吃，不就行了？秦王不会亏待我们，好好当差就行，少管闲事！”
“当然是蜀国！”
清凉的夜风拂面，脑中浑噩的睡意立马消散，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
王继勋满身肥膘热得冒出油汗，饿狼似的盯紧烤肉，喉咙上下滑动吞咽口水。
身边一名军卒回答道：“强征附近百姓修建营寨，几日下来，已经从各县抓来了几千人。这些朝廷官军可凶了，谁敢逃抓回来当众打得半死，在县乡抓人时四处搜刮，跟贼寇没啥两样！
昨日我等还看见，华阴县令亲自押送民夫到来，还送来几百头牲口，那可都是乡民家里的宝贝呀，就这么被宰杀吃掉，有几个汉子跪在地上哭声震天响，磕头磕得满脸血，瞧着真是可怜.”
周光逊讶然：“去何处？”
“都是咱河中府的百姓，乡里乡亲的，换我可下不去手！”
他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想办法出城，赶回华阴一趟，将老母安顿妥当。
几名军卒吓一跳，急忙低头行礼：“见过周军使！”
能坐在内城楼吃肉喝酒的，都是李守贞最亲信的大将。
“这是怎么回事？”周光逊叫来一名兵卒询问。
深夜，丑时刚过，周光逊睁开眼眸，从床榻上坐起身子。
守卫罗城的兵卒忍饥挨饿，为了一口粥食就掉脑袋。
周光逊扭头往城外望去，几百个民夫排着队进入营寨。
穿戴好轻便皮甲，戴上盔帽，挎好朴刀，周光逊拉开屋门走出。
可这一瞬间，他怕了，不想这样毫无价值的战死！
兵卒愤然道：“回周军使，这几个傍晚放饭时，因为不满粥食太稀，与粮官发生争吵，王将军知道后，说他们扰乱军心，砍了脑袋”
周光逊疑惑道：“他们这是作何？”
周光逊咬一口羊肉嚼了嚼，外焦里嫩肉汁鲜美，的确烤的不错，只是想起城头上军卒的话，周光逊越吃越发觉得没滋味。
几日下来，王继勋不堪其扰，将值夜的任务交给周光逊和另外几位副将、兵马使，他自己则带着强抢来的民女，躲进内城歇息，等到天明再回来。
“我还听说，秦王下令，粮食先紧着河西、桑泉、郃阳三地籍口的兵卒吃，他们每日两顿吃的粥，比我们稠一倍，时不时还能沾点荤腥！”
“哼~你不抢，有的是人抢！真要饿肚子，那就不是抢粮，而是吃人了！”
秦王起事时说要造福关中百姓，让河中军的弟兄们个个享富贵。
可真到了生死关头，秦王心中亲疏远近的关系，比谁都算得明白。
本以为这仗再怎么打，也波及不到华阴，哪曾想华州赵思绾战败，朝廷兵马迅速收复州县。
王继勋伸长舌头舔舔手上油腻，抱着羊腿满脸狰狞地大啃起来。
金黄的羊肉散发喷香，流出的羊油滴落进火堆，发出一连串嗞嗞声。
“将军放心，卑职誓死效忠将军！”周光逊咬牙单膝跪倒，抱拳道。
“咳咳~”将军听到军卒们的抱怨声，重重咳嗽。
周光逊听到华阴两个字，心中不由一颤，看了眼军卒：“你也是华阴人？”
难怪三座营寨建造得如此迅速，原来是强征周边百姓前来服劳役。
周光逊暗暗苦叹，挂满蒲州城的秦王旗，掩盖不了满城颓势。
现在用全城的粮食，好吃好喝地供给内城守军，只是希望这支兵马，到时候能护送他父子二人顺利西逃。
“我周光逊自投河中军以来，在河东杀过契丹人，在潼关杀过朝廷兵马，数次血战从未退缩，自问对得起这些年在河中军领的粮饷，我不欠李氏！”
周光逊默然，低着头不说话。
王继勋手掌用力收紧，周光逊只觉阵阵剧痛传来。
周光逊凭借战功一步步坐上马步军军使的职位，上阵杀敌从来没有怕过。
周光逊跨入敞院，抱拳道：“王将军！”
“老子屋里有两个娘们，昨日抓来的，你挑一个带走。”王继勋缩回手，继续啃羊腿。
几个军卒骂骂咧咧，没有注意到身后走来一名鳞甲灰袍挎刀的将军。
效忠于这样的主帅，当真值得？
周光逊犹豫了下，伸手接过：“多谢将军！”
周光逊站在堞墙边，远眺城外营寨，看见一队兵马押着几百名乡民走进营门。
“他娘的，都是当兵吃粮，凭什么他们比我们吃的好？”
王继勋大方地拿短刀割下一大块肉。
王继勋大笑：“你不要老子就赏给别人了！”
一想到已经断绝联系好几个月的老母亲，周光逊满心忧愁自责，暗暗攥紧拳头。
周光逊苦笑道：“多谢将军美意，城外营寨夜夜锣鼓喧天，卑职已经好几夜没睡安生了，实在提不起兴致。”
乡民们似乎是被逼迫而来，极其不情愿，一路传出哭嚎声。
王继勋满眼冒光，“秦王早就安排妥当了，有符娘子在手，城外兵将一时半会不敢动手，我们就想办法往西逃，只要过了子午关，就有蜀国的人接应。
周光逊深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心中做出了决定。
他从怀里摸出一枚铁质令牌，那上面刻有他的姓名职位，这是他用命拼杀多年换来的。
他细细摩挲着令牌，惨淡一笑，随手扔进了臭水沟里，惊吓起几只啃食人骨的老鼠。
周光逊趁着无人注意，闪身钻进巷道，大踏步往西段城墙走去，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