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覆巢之下(1/2)

第305章 覆巢之下

皇帝出京向来流程繁琐,仪仗、侍卫、随行文武官员,队伍庞大冗沉。

刘承祐下令一切从简,但皇帝仪仗却分毫不少,从开封城北陈桥门出城,直到傍晚时分,浩大的队伍才算是走出城门。

国舅李业没有跟在圣驾之侧,他找了个借口回府一趟,安排家人收拾金银细软,拿着出城的令符,准备明日一早出城,去投奔陕州节度使李洪信。

李洪信和李洪义,都是李太后和李业的同族兄弟。

安排完家中事务,李业坐上马车,率领百余名护卫往城北陈桥门赶去,追上天子圣驾出城前往七里郊。

李业靠坐车厢,闭目养神,身子随着车厢晃动轻轻摇晃,两手放于膝盖,几根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若有若无地哼着一曲从莺苑里听来的淫靡小调。

家中后路已经安排妥当,李业觉得浑身轻松,再无后顾之忧。

李业是个精明人,他知道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虽然他整日里在官家面前,鼓吹邺都叛军有多么不堪一击,朝廷王师如何英勇善战,但实际上,真到了两军对垒之际,李业对于慕容彦超到底能不能击退郭威,心里一直打鼓。

私下里,他问过几名禁军将领,了解到所谓朝廷王师的真实情况。

“去通知开封府衙门一声,让他们不要救火。也去告诉启圣院的和尚,警告他们不要多管闲事,谁敢救火,谁就是逆党同犯!”

李业一直认为,是慕容彦超和几个地方藩帅纵容兵卒闹事,甚至鼓动他们伸手向朝廷要钱,私下里没少跟刘承祐告状。

车队继续前行。

“何徽?”李业怔了怔,想了好一会,才算是想起他。

两人皆是寻常乡农打扮,戴着宽大的浑脱帽。

陈安迟疑了下,又低声道:“小官人不喜欢咱们用酷刑,你下手的时候躲着点,别到时候被小官人臭骂一顿。”

广政殿事变也不应该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应该等到河北契丹人的威胁解除,郭威率军归来再缜密谋划。

千算万算,没有料到李洪义竟然如此胆小怯弱,如果他能及早除掉王殷,收拢澶州兵马,派兵扼守黄河渡口,邺都叛军也不至于一路畅通无阻地杀到开封。

李业不理会身后街道陷入一片混乱,继续闭目养神,准备小憩一会。

何徽满脸阴沉,脸色无比难看。

忽地,不知何人从他们身前走过时,掉落下一坨纸团,陈安眼疾手快,抓起纸团警惕地四处望望,确定无人注意才小心地展开来看。

“你是何人?”李业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皱巴巴的纸团写着几句话。

一是后悔不该让李洪义去除掉王殷,二是后悔广政殿事变发生得太过仓促,三是后悔不该早早杀掉郭威一家。

现在想回安国军也不可能了,算是陷入走投无路的处境。

马庆一愣,没等他反应过来,陈安挑着担子一溜烟就消失在街上人群中。

何徽咽咽唾沫:“禀报国舅爷,安国军节度使刘词,跟随逆贼郭威造反了!”

之前取出国库钱财犒赏三军时,优先奖赏禁军,而且禁军的赏赐也比藩镇兵高不少,这几万藩镇兵就闹出意见。

但李业知道,这里面真正的能战之兵,恐怕连一半都不到。

由于之前抽调近半禁军前往河北防御契丹人,卫戍开封的兵马数量远远不足,只能就近招募兵勇。

李业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不知何将军有何要事?”

陈安笑道:“别忘了也替我多割几刀,那厮手上还有十几个藏锋营弟兄的人命。”

李业笑道:“当然,何将军对朝廷一片忠心,官家和朝廷是不会忘的。何将军还是回府等候吧,有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李业闭着眼把一个月以来发生的事仔细复盘了一遍,越想越觉得错漏百出,遗憾地叹口气。

马庆两手拢袖,蹲在墙根下,看看街上奔走的人群,含糊道:“刚才来司徒府祭拜的都是郭大帅的旧部,派人把他们送出城,要是被李业找到,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何徽急道:“国舅爷万万不可听刘词敷衍之词!他在邢州摆出一副兴师动众的样子,完全是做给朝廷看,刘词早就跟郭威逆贼串通一气,举兵造反啊!”

广政殿事变后,也不应该匆匆忙忙灭掉司徒府,而是应该把郭威一家老小全都抓起来,当作威胁他的筹码。

“所以说,何将军的任务其实并没有完成”

如果战事不顺,己方死伤惨重,大军士气尽丧,临阵倒戈也不是不可能。

“原来是何将军,怎么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李业让护卫放他过来。

何徽犹豫了下,眼巴巴地道:“之前国舅爷和聂承旨答应末将,只要末将能说动刘词出兵邺都,就调末将到禁军效力敢问国舅爷,末将究竟要等到何时.”

李业看着逐渐黑烟弥漫的司徒府上空,放下车帘吩咐道:“走吧。”

陈安点点头应下。

禁军战力严重不足,藩镇兵又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上了战场,这些拼拼凑凑的杂牌军,恐怕不会是邺都叛军的对手。

马车停下,正好停在一处府门紧闭还贴着封条的大宅门前。

何徽脸色变了变,咬牙低着头不说话。

这些实情,李业不会跟刘承祐说,更不敢说。

这次朝廷开出的军俸着实不菲,加上半强迫性的严令,再把兵员名额摊派到开封附近的各州县,种种举措之下,短短两月之内,就招募到四五万兵勇。

想到李洪义,李业咬牙切齿,狠狠一拳砸在窗棂上。

何徽忙抱拳道:“末将熟知邺都叛军情况,请国舅爷允许末将随军出战!”

“小人乃是安国军都知兵马使何徽啊!”来人正是从邢州一路赶回的何徽。

驾车的护卫恭声道:“回禀相公,到横街大道北侧,启圣院门口。”

不得已,官家又下令挪用部分内帑钱财赏赐藩镇兵,才勉强平息骚动。

“嘿嘿~放心!”

几个头扎白麻带的男女跪倒在府门外哭嚎不止,其中有老有少。

马庆扫过几眼,搓成一团塞进里嚼了嚼咽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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