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终得脱身（1/2）

第421章 终得脱身

七月二日一早，江宁城西北面五十余里处的三义河码头旌旗招展，五千先锋军在此集结完毕。

皇太子李弘冀亲自赶来，主持一场简短的出征仪式。

三牲祭台前，顶盔掼甲的查文徽敬告天地，从李弘冀手里接过先锋大印和代表兵权的节钺黄旗，意气风发地发表了一篇出征宣言，而后帅旗一挥，先锋军开始登船准备出发。

三义河码头是一座军港码头，几艘近十丈高的黄龙战船一字排开，悬挂崭新旗帜，还有十几艘体型小些的艨艟船充作水上斥候，朝前开道为大军规避河道暗礁。

还有几艘装载粮秣和军械的平底仓船已于昨日启程，先行抵达和州，等候先锋军到来。

此行，先锋军将沿长江逆流而上，直达江州。

和州就是沿途第一个停靠点。

“呜~呜~”

低沉的号角吹响，各艘黄龙战船开始组织军士登船。

阳光刺眼，江风吹拂，朱秀周身衣袍猎猎，深深吸了口江宁城外的新鲜空气。

潘美嘀咕着，恶狠狠地回瞪一眼，大摇大摆地下楼梯朝甲板走。

“走！”王令温低喝，朱秀忙道：“等一下！”

“老子要下船！我家郎君说了，这船上的饭菜着实倒胃口，让老子去码头上买些新鲜的！”

朱秀轻轻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留下来，你会死，怕吗？”

朱秀还在愣神间，那小卒已经把身上唐军戎衣脱下，睁着一双略带稚气的眼睛望着他。

只要朱秀还在就好，他身边的喽啰，用不着多管。

潘美骂咧着，推开舱室门，矮身钻出，嘭地又把门闭拢。

两个军士又从走道一端慢悠悠过来，朱秀背过身，拿起粪瓢往自己身上泼洒屎尿，装作没抱稳让屎尿晃出桶的样子。

一名衣甲鲜亮的军士骑马冲到朱秀跟前，猛地拽紧缰绳，战马扬踢嘶鸣。

可惜主帅是晋王李景遂，此刻还在城里调拨兵马，半月之后能否正常出发还尤为可知。

朱秀身后，潘美怒目相视，刀柄捏得作响。

朱秀淡淡地道：“查副使，你手下将领也太没规矩了，本使替你管教管教。

舱室里光线昏暗，朱秀苦笑摇摇头，默默坐了会，趴在窗户边往码头望去

潘美刚出舱室，身后立马贴上来两名军士，警惕地盯着他。

望你好自为之！”

潘美踏出一步拦在朱秀身前，闪电般出手一巴掌打在那汉子胳膊上，那看似魁梧的军将身子旋转半圈，脚步趔趄了下差点栽倒，捂住胳膊痛得直冒冷汗。

王令温颌下原本有一圈修剪精致的白须，现在竟然被剪得乱七八糟，还沾染些黑灰，灰头土脸，像个寒酸落魄的老军头。

朱秀卷起被褥扔在一旁，直接躺在光木板上，两手枕着后脑勺，闭眼假寐。

少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缺牙：“俺叫草娃，没大名！家是闽县的.”

“好个无礼的狗东西！”潘美骂咧一声。

“王使司，您老这是？”

如果军中不和，生出乱子，以致战事不顺，你我回到江宁，谁也无法向陛下交代。

潘美掏掏耳朵，不耐烦道：“你朱家的身后事，自己交代去，咱老潘可不乐意效劳！行啦行啦，啰啰嗦嗦，祸害遗千年，你小子没那么短命.”

“唉~走吧！”

“你们要作甚？”挎刀军士冷冷问道。

确定无人尾随，潘美加快脚步，挤过船夫力工，消失在人群之中。

“唐军水师战力不容小觑，单是黄龙船，江宁、江都两京之地就能凑出上百艘。

有将领不忿，想要阻拦，被查文徽喝止住。

“朱参赞若是无事，不妨随本帅到船头，看看我大唐雄兵是如何劈波斩浪的。”查文徽笑眯眯的，语气流露一股狂傲。

朱秀脸色陡变，厉声道：“尔等休要放肆！我乃陛下钦封宣抚副使，论职衔犹在尔等之上！你们胆敢出言不逊，藐视本使，如同藐视陛下！”

他转头直盯着那少年郎，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查文徽脸色难看，却也知道朱秀说的不错。

朱秀不甘示弱，当然要予以还击。

朱秀和潘美同时醒来，推开狭小的窗户往外看，天还未亮，码头上火光晃眼，吆喝声四起。

刚才那小校的做派，就是查文徽要故意给他一个下马威。

很快，一股秽臭气远远传开。

“是是~”

“快换衣衫！快！”王令温挡在门口，警惕那两名军士突然从过道走回来。

查文徽问守在舱室外的两个军士：“朱秀何在？”

一瞬间，朱秀心里生出些别离伤感，又很快被他按捺下去，带着潘美登上当中一艘黄龙船。

朱秀笑道：“久未乘坐战船，今日风浪还有些急，船身晃动厉害，下官有些晕眩，想回内舱歇息一会，晚些时候再去拜见查副使。”

查文徽故意不提他的宣抚副使身份，反而以参赞之名称呼，明摆着是想贬低打压。

舱室门口不时响起脚步声，朱秀也懒得多管，反正那些人只是盯梢，也不敢对他不利。

王令温带着小卒钻进舱室。

王令温摆摆手：“长话短说，明日黎明之前抵达和州，下了船进了城，你得自己想办法逃过和州城关验查。”

黄龙战船甲板之上有三层，第二层为查文徽和一干主要将领官员歇息议事处。

江南兵士大多熟识水性，上了战船没有丝毫不适。反观江北，除却淮南子弟，开封、河北、山东大部分地方招募的兵士多数不通水性，关中兵擅水战的就更少了！

想要伐唐，必先练水军！想要渡江，先过淮河！”

“黄口孺子，还是滚回开封骑驴吧！”

朱秀摇晃羽扇，淡笑不语。

“哈哈哈~”

朱秀把一柄短匕绑在小腿一侧，笑道：“要是有意外，我就跳江逃命。你在和州城藏匿三日，如果三日还打听不到我的消息，你就自己回开封。

“在下先行谢过！等回到开封，在下必有重报！”朱秀感激地揖礼，“敢问王使司，我二人该如何下船？”

查文徽和军需官正在清点草料，军士禀报后，查文徽让人把潘美拦下。

朱秀回头看了眼前来送行的官员队伍，李从嘉、徐铉、韩熙载、李德明、周敏、周剡几人都在。

船舱狭小，霉味、潮气浓重，单薄的被褥散发一股难以言明的臭味。

潘美又扯着破锣嗓，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一直在舱室外转悠的军士走上前来，朱秀瞥了一眼，发觉又换了一拨监视他的人。

“派人盯住，有任何异常举动，马上报我！”

潘美躺在另一头，瞪着一双牛眼，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五更天时，船队停靠在和州码头，梆子声接连敲响，大批码头力夫扛着麻包登船，把一石石军粮补给运上船。

参赞不是个正式官职，相当于统帅身边幕僚，若得统帅看重，倒也是个清贵人物。

时隔三月，他终于再度走出江宁城。

很快，朱秀进入梦乡，细微的呼噜声断断续续。

夜里时，风向转变，摇橹的民夫歇息了一大半，靠着两扇硕大风帆，巨大的战船也能在江面上缓缓行驶。

“咚咚咚~”舱室门敲响，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换恭桶~”

“回禀将军，还在内舱歇息。”

忽地，朱秀闭着眼仿若自言自语。

潘美骂骂咧咧，还在为今日遭受的一连串不公正待遇恼火。

“哼！~你小子知道就好！”

查文徽捻须冷笑。

舱室门缓缓合拢，透过门缝，王令温盯着草娃，沉声道：“你用自己的命替爹娘和乡亲们报仇，死得值！下辈子投胎一定能当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