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终得脱身（2/2）
查文徽沉吟了会，挥挥手示意潘美可以走了。
朱秀看了眼王令温，老爷子神情平静。
后世凡我朱家子弟，一律不分嫡庶，一视同仁，五岁起全部送入学堂，从考取功名者里，挑选品德最优者担任家主.”
说完，不等二人反应，王令温拎起一只恭桶，机警地闪身离开舱室。
从第一艘艨艟战船驶离，到最后一艘黄龙船消失在码头视线里，前后大概费两个时辰。
“蠢驴！连只粪桶都抱不动！”王令温反应极快，狠狠一巴掌打在朱秀后脑勺。
眼下这五千先锋军大小事宜，全都由招讨副使兼任宣抚使查文徽做主。
当年查文徽手下将领割掉战俘耳朵来计算战功，不少人杀良冒功，查文徽在建州坏了名声，百姓骂他作查割耳。
朱秀咽咽唾沫，一脸感激涕零：“王使司为搭救在下，牺牲太多太多啊~”
“等收复濠州，就让我老母兄嫂回乡去，给他们一笔钱，多买田地，建造庄园，让他们从此后以耕田为生。
朱秀一惊，这人的相貌和他竟有几分相似。
只是攀附宋齐丘以来，查文徽的心思都放在朝廷党争和内部倾轧夺权上，对于阵营对立面的人都怀有天然敌意。
潘美撇撇嘴，神情里说不出的嫌弃、不乐意。
潘美道：“现在咱俩咋办？”
记住，去澶州投奔柴荣，多多和赵匡胤亲近，再过几年，你就找机会留在赵匡胤麾下效力，能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潘美打断道：“凭啥让老子去给那赵大耳卖命？赵大耳是官宦子弟出身，跟咱老潘终究尿不到一个壶里！”
“快走！”王令温一把拽住朱秀，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出舱室门，又把一只装满屎尿的恭桶塞给他。
“查帅请朱参军登上黄龙甲字船，时辰已到，大军马上出发！”
朱秀咬咬牙，三下五除二调换好衣衫。
“我先下船，你自己当心。”潘美把长刀挎上，有些欲言又止。
草娃用力摇摇头，眼睛里流露仇恨：“查割耳杀了俺爹娘，王老爷说，只要俺愿意留下，他就替俺杀了查割耳，替俺爹娘报仇！”
朱秀一轱辘从木板床爬起身，瞪大眼打量王令温。
潘美摘下门闩，狭开一条缝，一个身影挤了进来。
查文徽绝非一般粗鄙武夫，他出身官宦世家，自幼勤学苦读，对于军略民政都有一番独到见解。
朱秀忙道：“周宗长子周端担任和州节度判官，周宗已经传信给他，让他全力助我出逃。”
王令温忙带着那小卒作揖：“小人们来收恭桶。”
远眺大江以北，山脊线隐约起伏，天高云阔，令人神往。
本使好心提醒伱一句，此战湖南不容有失，当日延嘉殿上，陛下有言在先，望你我精诚合作，摒弃前嫌，早日平定湖南。
潘美转头扫视登船军士，嘟哝道：“那老爷子说船上自会相见，也不知搞什么鬼”
朱秀没好气道：“以前尿不到，以后想办法尿一块！少插嘴，听我说完就是。”
王令温面皮颤了颤，没好气地道：“为了混上船，老夫只能乔装打扮。”
朱秀笑道：“世家的生存要诀，就是永远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周宗这是南北两头下注，为的就是周家富贵长存。”
草娃是闽县人，想来他的父母是当年查文徽进兵建州，讨伐闽国皇帝王延政时死于战乱的。
“有江淮天险在，北蛮子休想踏入南国一步！”
潘美一愣，嘟囔道：“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琢磨这些.”
朱秀转了个身子，打哈欠，“睡觉睡觉，万事先养足精神再说。”
朱秀紧紧低头，唯唯诺诺的一副惶恐样。
查文徽对身边亲兵低声吩咐，带着一帮军将下船头视察。
烛火光芒映照下，一个身穿唐军兵卒布甲、戴红裹头的老卒显露真容，是王令温。
此次随军出征，他有两个身份，较高的职务是宣抚副使，然后是中军参赞。
那遥远的天边，就是大周的疆界。
查文徽和宋齐丘一直怀疑朱秀投靠朝廷别有用心，但在这小子露出马脚之前，还没有理由置他于死地。
朱秀深深看他一眼，从一帮人身旁走过，头也不回地进了内舱。
潘美一惊，刚要阻拦，手腕就被一只枯瘦却坚硬有力的手爪扣住。
他身后有裨将嘲笑道：“刚上船就头晕，今后还怎么随军出征？”
潘美走下登船舢板，回头看看庞大的黄龙船，拂晓初光恰好从天边照射来，为这江面巨兽披上一层薄纱。
没一会，舱室里响起呼噜声。
朱秀苦笑，“罢了，不管他，先登船，不论如何，一到和州就要想办法脱身！和州，是我们唯一有希望摆脱查文徽眼线的地方！”
朱秀这个宣抚副使的身份就比较尴尬了，查文徽明摆着不待见他，理论上说，在平定湖南全境之前，宣抚副使起不到任何作用。
“好个狂妄竖子~”
王令温淡淡道：“老夫安排的人手，只能确保你顺利下船，过了和州城，一路往寿州走，沿途如果没有生死险情，武德司的人将不再露面，以免被唐国典事司的苍蝇嗅到踪迹。”
一众先锋军旗下将领肆意讥讽。
片刻后，舱室门敲响，朱秀推开门一看，王令温带着另一个唐军兵卒站在门外，那人低着头，身材瘦弱，个头和朱秀一般高。
有一个虬髯汉子作势要打，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咧着什么。
“是我！”
少年的乡音浓重，如果不仔细听，很难听出他说的话。
“北蛮子不识水性，到了这长江之上，一个个全都变成软脚虾！”
“晓得嘞~”潘美嘀咕。
王令温哼了声：“周宗老儿还真拿你当女婿了，竟然会不遗余力帮你”
一干唐国军将没想到朱秀竟敢当面呵责他们，一个个瞪大眼惊怒不已。
桅杆之上的望台令旗挥舞，各艘黄龙船接到来自主船的命令，开始升帆摇橹，碾着滚滚江水往西南而去。
朱秀被太子视作眼中钉，又跟周宗、徐铉等晋王党人走得近，查文徽自然把他当作政敌对待。
门缝挤走光线，草娃的脸由明转暗，他用力点点头，咧嘴笑得很开心。
军士颐指气使地说着，不等朱秀回话，拔转马头猛抽一鞭子，战马跑远，冲上登船甲板。
虽然李璟暗中叮嘱他看好朱秀，但并不代表他可以对其随意欺侮。
朱秀轻声道：“王令温可联系上了？”
朱秀瞬间反应过来，这是要用李代桃僵的法子换他逃命。
他抬起头看朱秀一眼，又急忙低下。
潘美时而在舱室内踱步，时而盯着墙角蜘蛛网发呆，过了好一会，撑着脑袋趴在案几上，迷迷糊糊睡着
中午时醒来，吃了点东西，到甲板上转悠一圈，朱秀继续回舱室睡觉。
副使二字咬得极重。
朱秀抻抻懒腰，往硬木板床一倒：“睡觉~”
万事，当以平定湖南为重。
朱秀刚要回自己的舱室，被迎面而来的查文徽叫住。
王令温面无表情，看看朱秀又看看潘美，指了指潘美道：“你先找借口下船，然后老夫自有安排。”
两名军士厌恶地走开：“快些，弄完马上离开！”
朱秀冲他们挥挥手，李从嘉用力挥手回应，其余人拱手作别。
潘美不服气地嘟哝两声。
两个军士惊恐地推开一件仓储室躲进去，直到王令温和朱秀从他们身前快步走过，才骂骂咧咧地钻出来，站在狭窄过道上，闻到那股恶臭气，恶心得想吐。
朱秀所在的舱室门口泼洒一大滩屎尿，他们不敢走近，骂咧着找船工来清理。
甲板上忙忙碌碌，众多船工和力夫、民夫忙着搬运辎重军粮。
王令温和朱秀混杂在人群里，从登船舢板走下船，消失在嘈杂的码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