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蝶舞蜂狂 满城红袖招(1/2)
第418章 蝶舞蜂狂 满城红袖招
却说宝钗一早儿用过早饭,娴娴用过一盏茶,便与薛姨妈、曹氏言说,今日须得往那胶乳营生处去盘账。
薛姨妈佯作不知,曹氏笑而不语,都情知宝钗哪里是去盘劳什子的账?今日放榜,宝钗定是榜下看婿去了!
饶是以宝姐姐的心性,也被嫂子曹氏瞧了个好不自在。娴坐半晌,待莺儿入内知会车马齐备,这才别过妈妈、嫂子往二门外而来。
主仆两个乘了马车,又有四个小厮在旁听使唤,辘辘而行便往正阳门而来。
那榜下鱼龙混杂,宝姐姐这等未出阁的女儿家自然不好亲自去看,因是便在正阳门外寻了一处茶肆,寻了二楼临街靠窗的雅间,点了一壶碧螺春、四样点心,宝钗、莺儿主仆两个吃茶等候,自有小厮往内城去看皇榜。
依大顺之制,一甲直接授官,二甲或考庶吉士熬三年得官职,或者就得观政一年再授官职。至于三甲,就得等着吏部选官,且得等着了。运气好的等上三年补个知县,运气差的等上十几年都未必有缺。
凡此种种,天差地别,宝姐姐自是挂心得紧。她这会子满心遐思,暗忖以陈斯远的年纪,得中二甲便好,最好能选中庶吉士,如此六年后散馆,二十三岁的年纪依旧比许多新科进士还要年轻。
若不能得中庶吉士,便往六部观政一年,其后得个六部主事的官儿,熬上两任,最好谋个风宪官儿,如此一来放出去最起码也是个知州。往后慢慢熬资历,便是封疆大吏也未必不能期许。
她这边厢患得患失,难得七情上脸,倒让丫鬟莺儿瞧了个稀奇。因是便劝说道:“姑娘何必挂心?远大爷于那杏榜也算名列前头,此番殿试最起码也是二甲,好一好说不得便能点个探、状元回来呢,到时候姑娘可就风光了!”
宝姐姐哂笑一声儿,道:“要风光也是二姐姐风光,与我何干?”
莺儿一噎,忙道:“有道是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塌炕。错非大爷出了事儿,又哪里有二姑娘什么事儿?真个儿论起来,她可样样儿都不如姑娘呢。”
宝姐姐娴静一笑,道:“二姐姐温良淑德,哪儿有你说的这般不堪?这话快别说了!”
话是这般说,宝姐姐心下却深以为然。论品貌、才情,宝姐姐自忖除去手帕交黛玉,园中姊妹无人再出其右;论家世、出身,荣国府虽是高门大户,迎春却是个庶出的,哪里比得上她这个薛家大房的嫡小姐?论彼此情意,宝姐姐与陈斯远更是一对儿欢喜鸳鸯!
二姑娘样样儿不如她,偏生临到最后摘了桃子……想起此事宝钗便有些忿忿。
正思量间,忽听得楼梯响动,便有个熟悉的声音嚷道:“好生稀奇,姐姐就该早些出来走动走动,来日过了门儿,哪里还有这般自在日子?”
旋即便有一女声呵斥道:“再浑说,你便自个儿先回去。”
先前的女声讪讪道:“姐姐莫恼,我方才是浑说的……咦,这边厢尚有雅座,怎地跑堂的非说没有了?”
便有小二道:“这位姑娘不知,本楼雅间昨儿个便订了出去。瞧见没,斜斜一看就是正阳门,过会子状元跨马游街正在下头路过。”
内中宝钗与莺儿对视一眼,莺儿便道:“听着好似邢姑娘与篆儿?”
宝钗略略沉吟,便对莺儿点了点头。莺儿心领神会,转过屏风来看,见果然是邢岫烟与篆儿,当下招手笑道:“邢姑娘,篆儿!”
篆儿素来没分寸,见了熟人,也不管身旁邢岫烟,果然上来笑着兜搭。言说一番,又有宝钗出来相请,邢岫烟不好推却,便领着篆儿一并进了雅间里。
当下姐姐、妹妹叫得亲热,实则邢岫烟与二姑娘更亲热些,因看破宝钗心思繁多,素日便与其往来无多。
二人热络契阔,旋即外间又是一阵喧嚷。仔细聆听,却是尤二姐、尤三姐、晴雯、香菱等一并到了隔壁雅间。
宝钗与邢岫烟对视一眼,俱都莞尔一笑,心道这下大伙倒是想到一处了。莺儿过去相请,诸女相见,自有一番热络。
那尤二姐待宝钗殷勤有加,盖因不曾熄了入门的心思;反倒尤三姐形容恬淡、无欲无求。当下干脆寻了伙计将屏风撤下,两处雅间并做一处,叽叽呱呱、语笑嫣嫣,又不时探窗观量,惹得往来行人不住地仰首打量。
晴雯是个喜热闹的,忽见对面楼上枝招展,有不少女子手执束,当下便提议也采买些来,到时若是瞧见了陈斯远,便将繁投下,也是一桩雅事。
尤三姐本就有些疯,闻言合掌大赞,当即取了银钱吩咐冬梅采买,果然提了一筐束来。
正嬉闹间,忽听得街上一声嚷:“放榜了!”
呼啦啦一声儿,便有众多好事者往正阳门内涌去。
当下晴雯、香菱、尤二姐、尤三姐等言笑如常,于她们而言,陈斯远过了杏榜便是中了进士,这般年岁,便是个同进士又如何?
邢岫烟还是先前那般娴静恬淡,盖因功名利禄非邢姐姐所求。
唯独宝姐姐又挂起心来,又因当着众人的面儿,便只好扮做寻常,与四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及至两盏茶光景,莺儿眼尖,指着楼下一飞奔而来的身影道:“姑娘,梁儿看榜回来了!”
一旁冬梅也嚷道:“姨娘,咱们家小厮看榜回来了!”
此时除去邢岫烟,余者纷纷合十祷诵,只盼着陈斯远名列前茅!
少一时,先是梁儿飞奔上来,到得雅间前上气不接下气的气喘如牛,莺儿急切,忙寻了一盏茶让其吃了,这才催问道:“到底怎么样了?”
那梁儿一擦额头汗珠子,咧嘴作揖大笑着道:“恭喜姑娘,姑爷得了皇上恩典,点中了本科探!”
“啊呀!”莺儿欢喜得顿足连连,扭头去看自家姑娘。
便见宝姐姐杏眼圆睁、俏脸儿紧绷,把个帕子恨不得绞出水儿来!待莺儿欢喜着凑近扯了胳膊,宝姐姐如梦方醒,又肃容与那梁儿道:“可曾看仔细了?”
梁儿赌咒发誓道:“小的断不会瞧错,远大爷名列一甲第三名,可不就是探郎?”
再看宝姐姐,霎时间激灵灵一下,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转瞬又往四肢百骸游走,恰似久旱逢甘霖、酷暑得冰酪,通体寒毛舒张,说不出的舒坦!
探,竟是探!虽心下隐隐有期许,可宝钗断不会想到,良人只一科便高中探郎!
少一时,宝钗眼看周遭人等雀跃不已,这才笃定不是做梦。于是乎情兴勃然,势不可遏,霎时面赤舌干,腰酸足软,反觉立脚不住。
只因须得维持端庄情状,这才强忍着心绪,浅浅露出一笑,赞叹两声儿便罢。实则越是这般,便愈发的遍身焦热,心痒难禁,只恨不得当即便扑在陈斯远怀中,任其轻薄缱绻了才好!
再看一旁,晴雯、香菱两个自不消说,扯了手儿蹦蹦跳跳,欢欣雀跃;尤二姐欢喜得面色酡红,尤三姐更是一脚踩了椅子,爽快一摆手道:“赏,都有赏!”
当即便有丫鬟冬梅接了个笸箩来,开了尤三姐带着的银匣子,那一枚四钱银子的银稞子装了满满一笸箩,真个儿是见者有份,便是茶楼的伙计都得了赏赐。
传胪唱名总要一个时辰,众女热闹过一场,尤三姐疯起来只觉不大尽兴,干脆叫了伙计来,赏了银钱,吩咐其不拘是桂酿还是菊白,好酒好菜只管送来,今日定要不醉不休才好!
宝姐姐这会子心绪方才略略平复,恍然才觉身下滑腻冰凉。闷头儿红了脸儿暗自啐了自个儿一口,可转念想及陈斯远,不禁又‘心中蔼蔼春浓、笑起杏眼含情’。
许久,伙计果然送来酒水、席面,两桌并做一桌,众女便在此间一边吃喝,一边等着陈斯远跨马游街。
待一个时辰后,便是素来最稳重的宝姐姐都有些熏熏然,此时呼听得楼下喧嚷,有人叫道:“状元游街啦!”
众女忙凭栏观望,便见打正阳门里出来一行人等。当先三名皂吏举着进士及第牌子,后有小吏鸣锣开道,又有两皂吏为状元牵马。
本科状元赵镇,年四十有奇,生得……也算是周正,奈何身量矮小;榜眼江琪源更是年逾五旬!
时人都知,状元、榜眼看的是才学、运道,唯探郎定是个美貌俏郎君。
因是隔壁便有姑娘家嬉笑着道:“探郎在何处?快瞧瞧今科探郎是何等样貌!”
晴雯正巴巴儿观望着,闻言顿时蹙眉,朝着隔壁蹙眉骂道:“哪里来的骚蹄子!”
那隔壁也是闺阁中的女子,被骂了顿时无言以对,好半晌才有丫鬟叫骂两声儿。若只是晴雯还罢了,偏生这会子莺儿、篆儿都在,这二人可都是吵架好手儿,当下你一言、我一嘴便将隔壁骂了个偃旗息鼓。
此时宝姐姐出面道:“快收声,远……郎过来了!”
晴雯等忙住口观量,便见十几个顺天府皂吏护送着一甲三人,跨马游街过正阳门而来。
众女目光只管盯着后头的陈斯远,便见刻下陈斯远披红着绿,乌纱帽上簪了金,腰悬鎏金银牌,上写‘恩荣宴’,手持笏板,端坐红鬃马,面上噙了浅笑,真个儿是粉面玉郎、意气风发!
甫一到得外城街面上,两侧人群便不住丢束,待到得此间楼下,姑娘们更是忘了矜持一般,手中束纷纷丢下,更有丢帕子、丢香囊、丢荷包的。
陈斯远丰神俊逸,自是倍得青睐,手中笏板左挡右支,忙乱不堪。俄尔忽有红布罩面,脂粉香透鼻,陈斯远揭下一瞧,顿时哭笑不得……却是不知哪个女儿家的贴身红肚兜!
四下百姓哄堂大笑,有好事者便嚷:“探郎可曾婚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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