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正文完 殊途归同,生死与共。……(2/2)

最怕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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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衢州。

阳春四月,正是百花齐放时,然而?如衢州云歌县这般花团锦簇,满街红妆,也?还是叫外来的过路之人惊得不轻。

云侵月同戚婉儿入了城,正在不远的茶摊歇息,刚叫小二上了壶茶,还不等打听今日?的去处,就听隔壁桌聊起来了。

“你们?云歌县的贵人喜事当真是多啊,年初我来跑商就遇着一回,今日?又遇上了。”歇脚的行商问,“今儿个又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娶妻,这么大阵仗?”

与他拼桌的当地摊贩放下茶碗,一抹嘴:“广安郡主啊!”

“啥?”行商茫然,“年初不就是她吗,这才两个来月,怎么又办一回?”

“嗐,听说前面那个姑爷跑了!”

“跑了?”

“是啊,所以这回这个不一样了,”那人神秘凑近,“新姑爷是入赘!”

“噗——”

行商还眨巴着眼未反应过来,先被凑耳偷听的云侵月喷了一脸的茶水。

云侵月呛得半死,咳了个惊天动地。

原本?想揍他的行商见他这副惨样,又瞥见他身旁温柔娴静忧心不已的姑娘,只得咬牙忍了,抹着脸晦气地去了一旁。

好?不容易停下来的云侵月拽住了刚刚那个开?口的摊贩:“谁?谁活腻了,竟和你说谢——说新姑爷是入赘的?”

“新姑爷啊。”

“哈?”

“哎呀,我是和妙春堂合作的药材商人,”那摊贩一副我懂的表情?,“这位小公子是没?见,那新姑爷当真是个好?人,虽然来得不久,但和我们?都熟络得很,无话不说,掏心掏肺了!”

云侵月:“……”

谢清晏这辈子什么时候和人掏心掏肺过?

他掏人心肺还差不多呢!

云侵月被那下呛咳憋得胸口疼,正气不顺,就听戚婉儿轻声笑了。

“竟是入赘,这下父亲能放心了。”

云侵月无奈道:“你父亲是放心了,谢清晏他父——”

“皇”字生生拧住。

他咬牙切齿,一指头顶:“那位要是听说了,不得气出个三长两短来?”

“旁人又不知晓入赘的新姑爷便是谢公,”戚婉儿道,“圣人若发怒,自然有谢公扛着。”

“……时日?一久,纸能包得住火么。”

云侵月哼哼了声。

“等他身份泄露,我看他怎么好?意?思做这个入赘的新姑爷。”

——

云歌县,妙春堂邻巷。

那座新置的宅院门前,此刻炮竹声轰鸣,漫天红纸飞扬。

与寻常大婚不同,今日?这一场,从下马落轿开?始,两位新人的手就牵在了一处。

炭火盆烧得灼灼。

喜婆有些犯难地看向打着红扇的新嫁娘:“这去晦迎喜的火盆,是两位新人里?的哪一位跨……”

话声未落。

“…!”

跟着新嫁娘一声轻慢的惊呼,她便被身旁着婚服的新郎官一把打横抱入了怀中?。

“谢清晏!”

戚白商拿着团扇的手险些松开?了,她恼羞的惊声被淹没?进两旁孩童拍手叫好?的哄声笑声里?——

“哎呀……”

“抱新娘子喽!”

唯有个别耳尖的男子茫然与身旁人交头:“我刚刚怎么好?像听见了阎王收元帅的名号了?”

“嗐,肯定是你听错了!”

旁边的人摆手,跟着指向场中?,兴奋鼓掌——

“跨过去了!”

跨过火盆,谢清晏轻飘飘落了地,将怀中?红透了脸颊的戚白商轻掂了下,他低声含笑:“这样,便算一起跨过了?”

“……放我下来,”戚白商轻声啐他,“你伤风败俗。”

“入赘的新姑爷,自然是脸皮厚一些。”

谢清晏恋恋不舍地纠缠:“不能再抱一会儿么,或者我把你抱进喜堂?”

戚白商轻磨着牙,忍住了没?在众目睽睽之下咬他:“那明日?衢州就要传,说妙春堂当家人是个庸医,自己都瘸了腿还要给人看病呢。”

“不许咒自己。”

谢清晏微皱眉,只是说着话,他借身影藏得住怀里?女子,竟俯身下来像要亲她。

吓得戚白商将团扇一横,拦在了他唇前。

“谢、清、晏!”

“……好?,”怕再闹下去,脸皮薄的小医仙要逃婚了,谢清晏只得将人放下,“回房亲,我听当家的。”

戚白商睁大了眼:“我何?时说回房——”

“新人入喜堂喽!”

随着喜婆一声扬起,锣鼓之声盖过了戚白商的话音。

本?能又同时重新牵起手的两人对视,隔着团扇,各自勾唇一笑,迈入喜堂中?。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

喜倌口中?的唱声未竟。

与谢清晏隔着团扇对拜起身,戚白商便见对方眼底满酿的笑意?里?,忽然多了一丝异色。

他回身,目光越过欢闹的喜堂里?外。

几?息后。

一声肃杀沉穆的号角声盖过了哄闹的喜堂。

欢笑声惊歇,寂静的间隙被军中?专制的黑铁马蹄铿锵之声踏过。

院外青石板路上蹄声猎猎。

“吁——!”

战马骤然嘶鸣。

一道覆恶鬼面、披玄明铠、执长柄陌刀的甲士身影翻身下马,几?步冲入院内。

惊滞的众人让退向两侧。

“玄铠军……”

“是阎王收?!”

“他们?的人怎么会在这儿?”

“……”

在如同被一柄利斧豁开?的空地中?央,甲士停在喜堂外,朝一身婚服的新郎官跪了下去。

“主帅!”

“边境急报!北鄢部族内乱,老可汗身死,乌撒、库获等部落联合于?北疆犯边,陛下召您即刻归京!”

“…………”

满堂哗然里?,谢清晏回眸,与放下团扇的戚白商对视。

戚白商眼神轻晃了下,她展开?笑颜:“去吧。”

谢清晏俯身,轻吻过她眉心,哑声道:“等我回来。”

“……”

离开?喜堂前的最后一句话,谢清晏没?有得到回答。

只是北疆战事十万火急,耽搁不起。

婚服在身,那道身影接过圣旨与边境军报,踏出喜堂,翻身上马。最后一步他调转马首,在马上回眸深深望了一眼喜堂中?。

他的新嫁娘就站在那儿,含笑望着他。

眉眼灼灼,如桃花夭夭。

谢清晏回身,甩鞭策马。

“——驾!!”

-

连夜归京的谢清晏一整夜都未曾合眼,除了入宫听调外,他还要下达军令,调集分驻各地的镇北军,筹措辎重粮草。

一夜过去。

清晨,天尚未明。

谢清晏身披肩吞,覆锁子甲,血红长帔在后,冷然穿过瓮城马道。

为?他筹措粮草的官员不安地跟在身后:“谢公,陛下都说了不准您亲自出征犯险,如此先斩后奏,是否会惹得陛下……”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谢清晏接过亲兵手中?的战马缰绳,冷淡敷衍着,踏身上马。

官员急忙追上去:“您这不是还不在外吗?”

“……”

马蹄踏过闸门。

谢清晏长鞭一点地面:“现在,在了。”

官员:“……”

策马过了城门下的藏兵洞,谢清晏驰马踏出马道,正对上了城门外驻扎列队已久、肃然无声的玄铠军。

只是在他们?之前——

一道白衣薄甲的女子身影,于?马上静坐。

此刻映着天边初起那抹朝晖,光色潋滟托衬在她身后,如火如荼。

谢清晏原本?疏冷神情?一滞。

“夭夭……?”

像从他梦中?脱身而?出的戚白商轻夹马腹,策马上前。

“你叫我等你回来,”戚白商仰眸,“可医者不喜欢等。”

谢清晏喉结微滚,哑声涩然:“北疆战事危险……”

“正是因为?战事危险,所以才要有医者在后方随军。”

戚白商握着缰绳,示意?他看向玄铠军一侧。

衢州妙春堂内的医者们?正将随军的药草与药箱行囊搬上辎重粮草的马车。

“带上他们?,你相当于?带上了大半个太?医院——就算不信我,也?要信老师吧?”

戚白商含笑瞥过他,“放心,皆是自愿。我不像某人,从不强迫于?人。”

谢清晏凝神许久,终是策马向前,与她并肩。

他轻执起她的手:“夭夭,前路多艰。”

“那便说好?——”

戚白商回握住他的手:“我定岐黄护戎士性命,你操兵戈守盛世太?平。”

“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殊途归同,生死与共。”

“……好?。”

谢清晏紧紧握住戚白商的手。

“今生今世,生死与共。”

【呜——】

号角声骤起,划破昏暗,叫长穹晨晓铺洒向华夏大地。

中?军擂鼓,轰如雷鸣。

“众将听令——”

“开?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