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臣,是罪人吶~(1/2)

第106章 臣,是罪人吶~

在刘恭说出这句话之前,阳城延对刘恭的態度,其实是稍有些无奈的。

对於刘恭的到来,阳城延说不上排斥,却也显然不怎么欢迎。

毕竟刘恭即便贵为天子,也才不过七岁而已。

在阳城延看来,即便刘恭此来少府作室,並不是閒著没事儿来玩,而是確实有正事是来了解汉家如今的钱制,也多半是心血来潮。

来了解一番,长长见识,图个新鲜罢了。

好奇心得到满足,刘恭便会离去,什么都改变不了。

甚至都未必能从钱制中,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思考,亦或是意识到钱制,对天下人而言,究竟意味看什么。

但在刘恭如是一语,指出如今的少府內帑,多半是以吕太后所铸八铁钱,作为主要的存钱后,阳城延望向刘恭的目光,才总算是带上了一抹由衷的敬畏。

如果说先前,阳城延只是单纯敬畏刘恭『天子”的身份,那此刻,阳城延才终於敬畏起刘恭这个人。

对於刘恭的询问,阳城延却並没有急於开口应答。

而是面色复杂的思考许久,才默然躬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將刘恭引到了一处封闭的屋舍。

从屋內布局,刘恭也不难看出:这,多半是阳城延这个少府卿,在少府作室的办公室,又或是书房之类。

招呼著刘恭落座,阳城延依旧没有回答先前,刘恭关於少府內帑存钱的问题。

而是不答反问道:“还请陛下,容臣斗胆相问。”

“一昨日,陛下与太后,究竟是因何事,才谈及我汉家的钱制?”

听闻此问,刘恭心下当即瞭然。

便含笑开口道:“昨日,与皇祖母说起我汉家,自国祚得立以来,所经歷的磨难、险阻。”

“说到了异姓诸侯作乱於內,北方匈奴、南方百越环伺於外。”

“又说到府库空虚,生民艰难,孤,便难免生出疑虑。”

“我汉家,以农为国本。”

“虽得立於內忧外患之中,却也自高皇帝十二年,淮南王英布之乱平定以来,便再不曾兴起兵戈。”

“—关东异姓诸侯皆亡,以宗亲藩王代之。”

“北方匈奴,有燕、代、赵三藩戌边,更有和亲之策以安胡。”

“南方百越,有长沙、淮南,乃至吴楚钳制,更有五岭天堑为险。”

“內、外皆无兵戈,百姓民安居乐业,躬耕为生,又为何会仍穷困、疾苦?”

“多年的安定,为何未能使百姓民休养生息,衣食果腹?”

接连数问发出口,便见刘恭嘆息看摇摇头。

而后再道:“孤以此相问,皇祖母却並未应答,而是反问於孤,令孤试言。”

“然孤,百思不得其解。”

“—

若说田亩,高皇帝曾广授天下民田、爵,家家户户,皆得赐百亩田。”

“且今我汉家,实可谓地广人稀一一多的是无人耕作的荒田,却绝不会有无田可耕的农人。”

“既然家家户户都有田,那不是只要辛勤劳作,就能得到收穫吗?”

“连续多年的安定,又不曾有旱涝之灾,蝗、瘟之患。”

“百姓民,究竟为何走不出穷困?”

刘恭如是一番话说出口,阳城延看向刘恭的目光,已经是彻底不一样了。

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

作为天子,刘恭固然能装的恭孝、仁善,又或是待人宽和、虚心好学。

但对一件自己不曾接触过的事,刘恭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装的出一幅『颇有知解”的模样。

至少在阳城延这个出身底层,从秦军匠的位置一步步爬上九卿之位,对於底层民眾生活瞭然於胸的高官眼前,刘恭,是不可能装出一幅『对底层生活知之甚深』的模样,且不露馅的。

而从刘恭方才这一番话,阳城延便不难判断出:当今天子刘恭,绝非那种锦衣玉食,

娇生惯养一一生於深宫之中,长於妇人之手,对天下人疾苦无甚知解的贵族子弟。

至少刘恭知道,如今汉室,缺的不是可耕之田,而是耕田之人。

刘恭接下来一番话,也无疑验证了阳城延,对刘恭『绝非紈綺子弟』的判断。

“百姓民並非无田可耕,孤,便想到了劳役,和税、赋。”

便见刘恭疑惑不减,顾自说道:“有田,意味著百姓民只要肯踏实耕种,就能有收穫。”

“但今我汉家,百姓民却依旧贫苦,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要么,是劳役过重。”

“百姓民三不五时,便要被官府征劳,无法安心种地,故而使粮食减產,所得不足以果腹。”

“_要么,是税、赋繁重。”

“即便粮食丰收,却也被繁重的税、赋给分走了许多,剩下的部分,不足以使百姓民果腹。”

“但这两种猜测,最终,也仍是被皇祖母所否定.”

言罢,刘恭便苦笑著摇了摇,悠然又一声长嘆。

却见阳城延闻声一点头,顺势將话题接了过去。

“今我汉家,劳役、税赋,確都算不上繁重。”

“至少比起秦时,要轻了不知多少。”

“尤其高皇帝驾崩,异姓诸侯又尽皆授首之后,先孝惠皇帝、太后皆三令五申,不许地方官府横征劳役。”

“及税赋——农税十五取一;口赋一算,即每丁每年一百二十钱。”

“寻常农户,拥田百亩,春耕而秋收,劳作一年,得粟少则二百石,多则三百石。”

“便是以二百石来算,农税十五取一,不过十三、四石。”

“口赋,就算以一户五口为准,也才不过五算,即六百钱。”

“如今的长安,六百钱,可是连一石粮食都买不到的。”

“税、赋加在一起,所取也不过十五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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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於农户二百石的农获而言,十五石的税赋,確实算不上繁重。”

“_—確如陛下所言:过往这六、七年,我汉家內外安定,轻薄税。”

“百姓农户,即不曾为频繁的战爭、劳役压垮,也未被繁重的税、赋所茶毒。”

说著,阳城延先前还有些落寞、神伤的神情,竟是在不知不觉间重新振奋了起来。

望向刘恭的目光中,更是隱隱带上了一丝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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