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人口(2/2)

关中偏远地区的百姓农户,也都希望能离长安近一点,更或直接就是成为“长安人”。

类似这样的人口流动趋势,其实算不上异常。

毕竟,美好的生活,是底层民眾难以磨灭的本能嚮往。

隔壁的诸侯国就是更好、就是能让底层农户活的更滋润,那没道理还留在这个没有活路的所谓『故国”。

什么故土情深、乡情难却一一在生存二字面前,都得靠边站!

所以,对於汉家內部,诸如这种燕代之民往赵国跑、吴楚之民往齐国跑的人口流动,长安朝堂的態度,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津关律》,以及传、引制度,还有各处关隘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最大限度的控制住了人口流动。

在如今汉室,农户別说是拖家带口了一一哪怕是只身一人,想要从自己所处的诸侯国,合法踏足隔壁的诸侯国,都是无比艰难的事。

首先,是传、引,也就是介绍信和通行证,

介绍信,是由当地县衙开具,通行证则有郡衙统一下发,再由地方县衙分发。

理论上,每一个人都可以在县衙获取介绍信、通行证,並带著这两件凭证,前往天下任何一个地方。

但这仅仅只是『理论上”,或者说是:原则上可以。

道理很简单。

地方县衙,凭啥给你开具介绍信、下发通行证?

万一你惹出祸来,到时候根据介绍信、通行证倒溯罪责,可是由地方县衙背锅的!

地方县衙凭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给你做担保,並给你介绍信、通行证?

所以,在如今汉室,理论上是人人都能『天下何处去不得”。

然而实际上,能自由行走於天下各地的,除了权贵、官僚,便只有身具『通神之能”的豪商了。

权贵的介绍信、通行证,自然是没人敢卡。

官僚外出,则多半是公务、出差。

豪商富贾,则是一边行贿官员,让官员吃的满嘴流油,一边由能成为当地缴税大户,保障官员的政绩。

寻常百姓、农户,除非是被官府徵发劳役、兵役,然后公派到某地,否则,大都是一辈子都出不了本县的。

在如此严格的人口流动控制下,还能『跨国”的底层农户,其实都是黑户了。

在原籍地,会记录为:失踪,而后不久默认为死亡。

至於抵达的新居住地,也根本没人给这些流民上户口。

后世人有所耳闻的『流氓”二字,其中的『流”字,指的便是这种黑户流民。

这种人下场一般都很惨。

要么,是委身为奴,成为某个大户人家的私人財產,然后当牛做马一生,最终活活累死,又或是因为犯错被打死。

再或者,便是轮为游侠眾,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指不定那一天就要横死街头,或是在牢狱內唱铁窗泪。

所以,情况一目了然。

一一在如今汉室內部,合法渠道的人口迁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非法渠道的人口迁徙,也同样少之又少。

除非真在当地活不下去了,寧愿跑到其他地方做流民、做匪盗,也不愿意留在当地做农民,否则,就不会有人愿意非法迁徙。

在这种情况下,南部、东南部地区的长沙国、淮南国及吴国百姓,以『数以万户』的数量级成批次流亡岭南,真实情况也同样是一目了然。

“总不会是长沙国、淮南国、吴国之民,皆民不聊生,甘愿流亡岭南贫瘠之地吧?”

漫长的沉默之后,代王刘恆以反讽的口吻,提出了第一种可能性。

而后,便是刘恭摇头嘆息著,道出了仅存的第二种,也是唯一一种贴合真实情况的可能性。

“从长沙、淮南、吴国等地,掳走数以万计的农户,赵佗多半是不敢的。”

“一一也没有这么做的能力。”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赵佗放出风声,愿意接收这些诸侯国的流民,使其在南越落户。”

“甚至於赐下田、宅,乃至女人、財富,也不是不可能。”

真相终於被刘恭道破,代王刘恆也是面带认可的点了点头。

只有这,才能解释长沙、淮南、吴国等地的百姓,为什么愿意放弃『华夏贵胄』的身份,以及在汉家內陆地区的安稳生活,转而跑去岭南餵蚊子。

必然是赵佗好处给的够多。

而这真相,也恰好刺痛了刘长的內心。

“无耻!”

“若关东各国,都以这样的方式,吸引別国民眾迁居,那岂不是天下大乱,国將不国?!”

刘长怒不可遏的质问,却引得刘恭无奈的摇头一笑。

“所以,王叔便决定起兵南下,教训赵佗?”

闻言,刘长只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点下头。

“寡人,也实在是別无他法了。”

“一一短短五年,淮南国便有至少四万户农人,被那赵佗拐去了岭南。”

“要知寡人的淮南国,满共才四十余万户农人啊?”

“短短五年,便少了一成!”

“淮南国南部,靠近五岭的郡、县,甚至出现了十室九空,乃至一县之民大半『失踪』的情况!”

“若寡人视若无睹,岂不是再过几十年,我淮南国,就要只剩下寡人,这个所谓的『淮南王了?”

闻听此言,刘恭、刘恆叔侄二人,皆不约而同的缓缓点下头。

尤其代王刘恆,对刘长的遭遇更能感同身受。

“臣的代国,虽民寡国弱,却也没有多少人外流。”

“即便有人流亡赵国,也不过每年数十户、上百口而已。”

“但淮南国一一乃至长沙、吴国的流民,居然有了数万之数———”

“如若置之不理,只怕时日久了,就真要出问题了。”

刘恆话音落下,刘长忙不选连连点头,显然是十分赞同刘恆的说辞。

见刘恭仍默不作声,並没有开口附和自己,刘长更莫名有些烦躁起来。

“陛下,难道不是这么认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