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除籍(1/2)

正当陈安觉得大势將定,他甚至已经开始为“归程”做准备。

他准备挑选些忠诚且聪明的亲兵,开始打听哪几艘船適合远洋。他甚至思忖过,在离开前是否该在巴塞隆纳召开一次“加泰隆尼亚国民大会”,给自己加冕一个更堂皇、被歷史承认的头衔。

他已经有了归乡的姿態,和胜利者的姿態。

可他忘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这是个庞大的哈布斯堡。

他们的第一次反击不带刀枪,不发炮声。只是藏在火漆与羊皮纸里,自权力的深井悄然拋下,如一枚沉重的钉锤,直接砸进他正欲竖起的权力基座。

那是一个傍晚,山间阴云四起,春雨未至,一位快马加鞭的使者借著狂风,將一封密函带入曼雷萨城。

陈安在城南旧税务署改建的指挥所內读完信件时,没有说话,只是將那封盖有教廷红印的羊皮纸缓缓叠起。

“根据教廷圣会决定,即日起,撤销对米哈伊尔·博伊姆和安德森·陈的授权,暂停职能,待进一步审查。”

更糟的是,这封信传入西班牙各地前,被有心人动了手脚。民间版本变成了更加刺耳的几个词眼——“被开除出教籍。”

民眾们不懂教权斗爭的门道,不懂这是否为临时制裁。他们只知道,这个曾在教堂布道、在山村主持圣礼、在葬礼上亲自送別亡魂的“东方天使”,突然成了背叛主的“墮落使徒”。

陈安並不惊讶。事实上,他早就知道这一刻会来,可並不只有他有准备——那些被他削权的贵族,那些屈从的神父,还有那些跟隨他却始终不满的降兵、山匪,都在等这一纸圣令,作为反抗的理由。

但陈安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卜弥格。

这位与他一同横跨欧亚的使节和教士,在原本的歷史上就是被耶穌会除名后,大病一场。最终贫病交加、客死他乡,怀著对南明的忠诚死在交趾与广西边境的驛道上,连墓碑都无从寻起。

他不希望这样的悲剧重演,甚至提前上演。

於是只穿了件单衣,就急匆匆前往卜弥格的住所。

这位原本出身波兰贵族的神父,正倚窗而坐,翻著一本印著木刻插图的《圣经》。他显然早已听闻消息,只是神色淡然。

他抬起头时,神情淡然,甚至带著点安静的愉悦,好像这並不是什么坏消息。

“你也听说了?”他將书轻轻合上,笑容平和,“我们被耶穌会开除了。”

陈安没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卜弥格这笑意,是对命运的坦然,还是对极端悲伤的掩饰。他看著这位老友,心中泛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悲悯与愧意。

“为义受逼迫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卜弥格的声音很轻,像是从一口古老的井中传来,不带任何愤怒,却透著一种被淬过的坚定。他说完这句,目光没有落在陈安身上,而是抬头看向那扇漏风的窗户——外头夜色如墨,天边隱有雷鸣,像有千军万马在云中踏过。

“解放这些可怜的奴隶,唤醒那些被钉死在贫穷和愚昧上的可怜灵魂。”他顿了顿,眼神沉静却发亮,“我一直相信,这是主的本意。而不是金碧圣殿中那些盛装修士的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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