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士换士(2/2)
一路疾行,终於在城角的老槐树下遇到了同样来找他的那拉登。
雨水顺著槐树枝叶流下,砸在两人肩头。两人並肩站在树下,沉默良久,才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你手下的兵呢?”那拉登压低嗓音。
“全都被调走了。”卫宫官巴因东抬眼,“调令直接传到兵士手中,连我也瞒看。”
“他手下那些心腹,为何不派去前线,就非要用我们的兵?”卫宫官巴因东开口时嗓音沙哑。
“莽白还把敏耶觉留在城中,怕是早有安排。”城门守卫那拉登咬牙道,手指在刀柄上摩不止。
两人面面相,皆知此事非同小可。
莽白此番调兵,不是防御,而是明目张胆地削弱他们这些国王旧部,趁机扶植己方势力。
“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城防交给他。”那拉登低声道,“只要我们能守到殿下禪修结束,就还有希望。”
卫宫官巴因东点头,额上雨水混著汗水。
他的心里很慌乱,既然莽白如今能绕过他调走他的兵,那剩下的士卒是否还能够信任?他忽然觉得这盔甲愈发沉重,连呼吸都被压得闷痛。
“此事重大,还是奏报国王吧?”他低声提议。
那拉登却摇头,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奈与绝望:“殿下正在禪修,不会见人,前些日世子求见也被赶了出来。”
“那让僧王替我们传话给国王吧?”卫宫官巴因东不死心,又补上一句。
那拉登点了点头。
王宫高墙之下,一排灯火映照出僧侣们的身影。
守卫在门口的僧侣披著湿润的浅黄僧衣,神色温和,眼神却像冰铁一般凌厉。
他拦住了两位老將,语气带著疏离:“如今国王闭关禪修,不可打扰。殿下已將朝政军政交由卑明王子,还请诸位將军同心协力,以安社稷。”
卫宫官巴因东还想辩解几句,却见僧侣身后庙门大开,一位老僧缓步走出。
那僧王身材消瘦,脸色蜡黄,走路极为缓慢,但每一步却沉稳如山。他並未大声响斥,只是挥手示意,语气平静得如同雨夜江水。
“如今明军压境,更不可自乱阵脚。若有人违逆军令,就是违逆佛戒,必受天遣。”
僧王的话不高,却仿佛沉钟落地,把两位將军所有的希望砸得粉碎。卫宫官巴因东感到喉咙发紧,汗水流进脖子里,也带不走那股室息感一一僧王似乎也投靠了莽白。
两人只得无声退下,脚下的台阶被雨水打湿,鞋袜早已泥泞不堪。
他们一言不发,在长长的宫墙下龋隅独行。
卫宫官巴因东低头看著地上的积水,忽然想起小时候跟著父亲站在城头,父亲总说,
大金沙江的江水能洗净一切污秽,唯独洗不掉人心里的阴霾。
此刻,他终於明白父亲那时的嘆息。
无计可施之下,他们转而去往王后宫中。
王后自国王闭关之后,早已憔悴不堪。往昔那个仪態端庄的贵妇,如今不过是披散著头髮、眼圈浮肿的中年妇人。
她独自坐在院中菩提树下,手中的念珠早已捻断,泪水沿著面颊滑落,一言不发。
院中湿气逼人,地上的苔蘚与落叶混著雨水,一步一滑。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甲胃与靴底踩水的声响,王后心头骤然一紧,身子几乎要从椅上弹起,以为祸事临头。
但卫宫官巴因东已抢先一步,扑通跪倒在她面前,声音恭敬而急切。
王后愜了一,定晴看去后才缓缓鬆开已经发白的指节,低头掩去慌乱,眼神中满是疲惫与隱忍的倔强。
“祖宗留下的江山,竟如此—连我的儿子,他甚至不能见自己的父亲一面。”她声音沙哑,低低地开口,带著苦涩与哀伤。
院中角落的榻上,世子脸色苍白,前日受杖打至今未能下床,闻声忍不住在母亲身侧低声啜泣:“为什么?父王就打算这样让位了吗?”
听到这话的卫宫官巴因东与那拉登双膝跪地,即首鏗鏘,誓言坚定:“若王室蒙难,
我等誓死守卫王宫!”
王后望著面前二人,泪光在眼底打转,只是含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