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2章 出手了!寧萧!(2/2)
赵烈深吸一口气,眼神死灰。
他不甘,可也明白,若再多说一句,只会连累全营兄弟。
毕竟,韩守义获得军功,升迁在即。
自己现在闹得越凶,以后弟兄们被穿小鞋的可能性就越大!
於是,他缓缓转身。
兄弟们默默点头。
他们排成一列,脚步沉重地往外走去。
盔甲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帐里迴荡,如同丧钟。
那一刻,似乎连风都哑了。
就在眾人即將跨出帐门的瞬间——
忽然,一只手,稳稳地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赵都尉,”那人声音不高,却极为清晰,带著一股出乎意料的冷静与篤定,
“別急著走啊。”
赵烈的脚步,生生顿住。
他抬起头,眉间的血丝未退,脸色阴沉如铁。
那声音又道:
“事情,又不是没有转机。”
空气陡然一紧。
赵烈怔了一瞬,身后的亲卫们也齐齐抬头。
他们看清那只手的主人后,皆是一愣——
寧萧。
那一刻,整个帐中静得连火焰的噼啪声都显得突兀。
赵烈的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
这小子……在干什么?
他刚想说话,另一边,韩守义等人正整盔束甲,准备离开。
他们面色轻鬆,步伐稳健,眉梢带笑。
今日之局,胜券在握——
功劳归己,赵烈压死,沈主帅名尽。
天下没有比这更完美的结果。
他们刚走出两步,背后忽然传来一声不冷不热的声音:
“韩將军,这么著急干什么?”
眾人一愣,回头。
那声音又道,语气淡淡,却透著几分讥誚:
“莫非,是觉得理亏,才打算赶紧走?”
“——萧寧!”
这一刻,所有人都抬起头,火光摇曳下的少年立在帐中央。
尘土未净,军甲微破,面容虽青涩,却目光清亮,冷静得出奇。
他並不高,也不威,
可他站在那里,却让空气微微一滯。
赵烈怔了怔。
他没料到这少年会在这个时刻站出来。
韩守义等人对视一眼,脸上的笑意稍稍一滯,但很快又浮起。
他们似乎对这“跳梁小卒”的插话,根本没放在眼里。
而赵烈麾下的將士们,更是神情复杂。
他们看著萧寧,神色从惊愕到茫然,再到深深的困惑。
赵烈被逼得无话可说,连都尉都拿韩守义没法子。
蒙尚元的话,已经是盖棺定论。
如今,这位寧小兄弟一个小卒子……
还能掀起什么浪?
他们心里五味交织——有几分感动,但更多的,是苦涩。
“赵都尉。”寧萧轻声唤他。
声音很稳。
赵烈转过头,眉宇深锁。
那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倔,硬,不服。
寧萧抬眼,目光缓缓移向韩守义。
“我只是觉得,有件事,似乎还没算完。”
这话一落,帐中气息又凝住。
——他,竟还敢再提!
眾人心头一震。
赵烈的脸色一变。
他立刻明白了寧萧要说什么。
“別说了。”他压低声音,眼神中带著急切。
“这事……说也没用。”
寧萧却仿若未闻。
他盯著韩守义,语气不重,却带著冷意:
“韩將军,不知那场赌约——可还算数?”
那一瞬,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赌约”二字一出,整个大帐再次炸开。
赵烈身后的军士们几乎同时一震。
他们彼此对视,眼中闪过不可置信。
那件事,赵都尉不是已经帮他说过了吗?
——是啊。
在军功议定前,赵烈曾当眾为寧萧据理力爭,
质问韩守义为何当初赌言凶狠,如今却避而不谈。
可结果呢?
韩守义几句话就把事情搪塞过去,说那赌约“无凭无据,不过玩笑”。
再加上他把话题一转,说到“北境安危”,
那场爭执,就这样被压了下去。
赵烈虽然愤怒,却也明白,再追问,只会让自己更被动。
於是那件事,便被逼著作罢。
——赵烈都没办法的事,寧萧一个小卒能行?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是这同一个念头。
“他这是在找死啊……”
有人低声呢喃。
声音低到几乎淹没在火光里。
他们看著寧萧,眼神中满是焦虑与无奈。
不是不佩服,而是不忍。
赵烈刚被逼得无话可说。
蒙尚元也已发话。
局势已经定死。
他若再提那赌约,不仅帮不了谁,反而会连累自己。
——韩守义是何等心性?
被这样一个小卒当眾揭戳,他若不藉机反咬,岂会罢休?
赵烈心头一紧,忍不住上前一步。
“寧小兄弟,够了。”他声音低沉,却带著压抑的恳求。
“你说这话没用,咱们……走吧。”
可寧萧没有动。
他仍旧立在原地,背脊笔直,眼神平静。
“赵都尉。”他轻声道,语气却极为坚定。
“您已经替我爭过,我知道。”
“可那时,他们搪塞过去,是因为知道您碍於身份,不能再逼。”
“可我不一样。”
他一字一句地说著。
声音並不高,却让人心口一紧。
“我没有官职,也没有功名。”
“我能输得起。”
“他们可以说我是无名小卒,但我起码,还能说出实话。”
帐內一片寂静。
这番话,让不少人微微抬头。
赵烈麾下的军士们,脸上的神情复杂到极点。
他们心中那股被压得死死的憋屈,似乎被这少年轻轻挑动了一下。
可隨即,又被理智压了下去。
他们清楚——
这只是徒劳。
赵烈帮他说过都不行,
更何况他?
韩守义会理他?
蒙尚元会替他主持?
这世道,哪轮得到一个无名卒开口?
赵烈的喉结微动,想说话,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寧萧的目光,仍旧平静。
他看著韩守义,淡淡道:
“韩將军,当日的赌约,军中眾人皆在。”
“若说是儿戏之言,何以那时您要在眾人面前,立下誓言?”
“您说,若援军不能及时至,寧某之首可斩。”
“如今援军已到,平阳未陷。”
“若论成败,您该如何自处?”
韩守义的神情,终於变了。
他眯起眼,面上仍带著笑,却笑意全无温度。
“呵。”他冷声一笑,语气淡淡:“小兄弟,你还真当那场赌,是军令状不成?”
他缓缓迈步,眼神俯瞰般扫向寧萧。
“赌约?字据呢?”
“你有文书为凭?”
“那不过是战时閒言,逗你取乐罢了。你也信?”
他语气越发轻蔑,最后一句几乎带著笑:
“你若真信,那我还真得佩服——北境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头一次见这般认真的小卒。”
帐中传来零星笑声。
那笑声不大,却极刺耳。
赵烈的拳头在颤。
他死死盯著韩守义,额角青筋绷得发紧。
而寧萧的神色,却丝毫未变。
他只是微微一笑,淡淡道:
“哦?若是玩笑,那韩將军当日煽动眾人时,为何面色煞白,亲口言『以性命为证』?”
“玩笑,也能以命起誓?”
这话一出,韩守义的笑意,僵了半瞬。
他脸色阴沉下去,缓缓抬头。
“你一个小卒,懂什么叫军中纪律?”
他语调骤冷,带著几分威压。
“你知道此刻质问將官,是何罪?”
寧萧不答。
只是平静地看著他。
那目光乾净,沉著,却让人有种被逼到角落的错觉。
空气,凝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终於意识到——
这少年不是衝动。
他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他们仍旧不明白,他到底凭什么能贏。
赵烈都不行,他凭什么?
赵烈站在原地,眼神复杂。
他想阻止,却又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那少年身上,有种他年轻时早已被磨尽的狠劲。
他忽然发现——
寧萧站出来的那一刻,
帐中压抑到极致的空气,好像终於有了裂痕。
裂得很细。
但確实在裂。
——哪怕这裂口,还不够翻盘。
火光摇曳。
寧萧的影子映在地上,笔直而静。
所有人都在看他。
有的人不屑。
有的人不信。
也有人,在心底某处,被轻轻震了一下。
赵烈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热。
他没说话,只是暗暗握紧了拳。
这一刻,整个北境军帐,风声寂绝,
火光在跳,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
正在缓缓聚起——
那是一种將死之地里,重新燃起的气息。
火焰轻轻跳动,映著寧萧那双冷静而澄澈的眼。
没人说话。
就连韩守义,也在那一刻微微收了笑,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戒意。
赵烈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却忽然静了下来。
他望著眼前的少年,忽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像是被压在泥底的火种,终於被人拨开了厚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