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杀了我!(2/2)
可他却说得理直气壮,振振有词,仿佛北境真是靠他一人支撑——仿佛那千万流的血,全都流在他的盔甲上!
而最让人憋屈的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胡说。
可没人敢驳。
因为他现在,手握军功在身。因为他此刻的地位,是靠著那场谎言堆出来的。
所以,当他说“北境能守,是靠我”,就算明知是谎,眾人也只能低头。
就算明知可笑,也只能沉默。
他就是仗著这份假功,胡扯得理直气壮——还要逼人,反驳他就是“乱军之罪”。
这,才是最让人心寒的地方。
没人敢应声。
没有人。
毕竟,他说的是假,可军功是真!
未来的封赏,也是真!
这个时候说话,一旦未来韩守义发难,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的下场!
空气安静得可怕。
火焰噼啪燃烧,照著韩守义的脸,那双眼中全是冷笑与傲慢。
“来啊,小子!”
他冷冷道,忽然將刀猛地一扔——
“鏗!”
刀尖插入地面,刀身笔直颤动,火光在其上跳动不休。
韩守义眯起眼,声音低沉、狠毒:
“你要讲公道不是?”“你要为那赌约討命不是?”
“行啊——”
“来,拿这刀!”
“有种的,你砍了我的头!”
那一瞬间,大帐內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
火焰静止,风声也似乎停了。
赵烈的瞳孔骤缩,心头一震。
“韩守义——”他低吼一声,可声音被硬生生压在喉咙里。
帐內的將士们个个神情复杂,没人敢出声。
他们都明白,韩守义这一招……是逼杀。
他把自己放在了“北境唯一支柱”的位置上。只要寧萧敢接刀,敢有半分举动,那就是“谋害功臣”,那就是“乱军之罪”。
哪怕寧萧有理,也会瞬间被整个军法碾碎。
——这才是韩守义真正的狠。
他明知自己言过界,却偏偏要用这无可撼动的“功名”来反噬。
他那冷笑,像是带著血的刀刃,划在眾人心头。
“怎么?”“你不是要主持公道吗?”
“来啊——”
“本將韩守义,立功无数,救下万民!”
“你若真有胆量,就拿这刀,砍下我的头!”
“若你敢!”
“那就证明你真是个男人!”
“若不敢——”“那就证明你,不过是一条会叫的狗!”
韩守义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震得帐顶都微微颤抖。
火光映著他咆哮的脸,额上的青筋暴起,汗珠顺著鬢角滑落,却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头被激怒的狼。
“来啊!”“动手啊!”
“你不是不怕死么?!”
“来!!!”
他猛地一脚,踢在那柄刀的刀柄上。
“当——”
刀身一震,嗡嗡作响,刀锋几乎擦过萧寧的脚尖。
一缕寒气,从刀刃上散出,仿佛將整座帐的温度都拉低。
萧寧站在那儿,依旧没有动。
火光映著他微微下垂的睫毛,那双眼平静得像湖水。
他没有退,也没有弯腰。
只是在那一瞬间,轻轻抬头。
那一抬,光线掠过他脸颊,映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冷意。
他看著韩守义,声音很轻,却极稳。
“韩將军。”
“我若真要你的头,不需此刻。”
帐中空气仿佛被抽走。
所有人都愣住。
韩守义的笑,硬生生凝在脸上。
他的手还半举著,表情一瞬间僵死。
萧寧一步未动,眼神没有半点波澜。
“您说得对。”他缓缓开口,“北境危急,军心未定。”
“若我此刻真动手,杀了您,的確乱军。”
他停顿了一下,抬眼,语气忽然转冷。
“可若我不说,若无人揭穿,您这些『功劳』,便要压著多少忠魂?”
他声音不高,却一句比一句更沉。
“韩將军,您说没有您北境早亡,可您可还记得是谁挡在前线?是谁血染城墙?”
“那夜攻城,您可曾在场?”
“沈主帅昏迷,赵都尉力竭,多少兄弟倒在壕沟里——”
“而您,”
“您却在喊著要退军!”
这最后一句,如同雷霆!
“轰——!”
火焰几乎被震得一颤。
全场死寂。
空气似乎凝成了冰。
赵烈浑身一震,血气翻涌。
他咬著牙,拳头一紧,指节爆出清脆的“咔嚓”声。
韩守义的脸色,一寸寸沉下去。
他盯著寧萧,眼神像要吃人。
“你说什么?”他低声咆哮,声音沙哑,带著抑制不住的杀意。
“再说一遍!”
萧寧不答,只是平静地看著他。
那一刻,整座帐似乎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满身权势、仗功傲世的统帅;一个,是无名无职、被压在尘土里的卒。
可偏偏,那无名小卒的目光,比火光更亮。
他没有剑,没有势。
却让韩守义的呼吸,第一次乱了。
火光晃动。
帐外的风呼啸著捲入,吹乱了旗帜,也吹乱了眾人的心。
赵烈望著这一幕,喉咙哽住,心头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衝动。
他想笑。
——是的,他想笑。
那笑里有悲、有恨、有血气翻腾的痛。
因为他终於看见了——有人,敢替他们说出那句埋在胸口的真话。
这一刻,大帐里所有的將士都屏息。
他们看著那个少年,看著那柄在他脚边颤抖的刀,看著那一双平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睛。
韩守义的唇在微微颤抖。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那声音,却被火焰彻底吞没。
一阵风,吹灭了一半火堆。
夜色如铁,空气中只有那柄刀的颤音——
清而冷,锐如血。
火光在帐中微微抖动。那一刻,空气沉寂得几乎凝固。所有人都望著萧寧——那个被人称作“寧萧”的无名小卒。
他静静站著,目光冷而直,像一柄未出鞘的刀。
韩守义的脸色铁青,嘴角的笑早已僵死。他不再笑了。因为他听懂了萧寧的意思。——那不是指责。那是在揭穿。
萧寧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像一柄锋锐的刃,轻轻割开夜色。
“韩將军,”“你说北境能守,是因为你。”“可当沈主帅昏迷、城门破裂、敌军突入时——你在哪?”
火焰跳动,照著他漆黑的眼。
“你那时躲在临河的后营,说要『整军』,说要『稳势』,可前阵三千人浴血,半数折命——你可曾带一骑去救?”
“那夜,壕沟里尸体堆了三丈,血水漫到膝盖,赵都尉三次重伤不退,硬是死守到了天明。”“你呢?”
“你那时在何处?!”
这一声,陡然拔高。
帐中的空气,仿佛被生生撕开一道口子。火光猛地一窜,烛影乱跳,照得韩守义的脸色阴晴不定。
“你说,是你在守北境?”萧寧冷笑。“你说,是你救了眾人?”
“那请问——那些在壕沟中死去的兄弟们,究竟是替谁挡的刀?!”
他声音不大,可每一个字都像石子落入深潭,激起层层涟漪。
“是谁在前阵断臂流血,谁在尸堆里喊『守住燕门』,是谁在被火烧焦的战壕里,把主帅的令旗插了回去?”
“赵都尉!”“还有他的將士们!”
火光一闪,映著萧寧的面庞——那不是怒吼,而是一种冷静到极致的控诉。
“你什么都没做,”“却在那里大言不惭!”
“你仗著一句『调度得当』,就把那些血战得来的功劳据为己有;”
“你仗著几封文书,就让沈主帅的命令成了你的『远见』;”
“你仗著一张嘴,骗过了朝堂,骗过了功簿,骗过了那些还活著、却不敢说话的人。”
“可你骗不了——死去的兄弟。”
这句话落下,仿佛整个天地都静了。
风声从帐门缝隙灌进来,火焰剧烈地跳动。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不敢呼吸。
赵烈的喉结微微滚动。他心中那股久压的憋屈与恨,几乎要衝破胸腔。
他没想到,有人竟能当眾说出这些话——那是他心中日日想喊、却一句都不敢说的真相。
一名老兵在角落里低低吸气,眼眶微红。
帐外,似乎也有几名守卫的士兵竖起了耳朵。他们听不清每个字,但那一声声“谁在前阵”“谁流的血”,却重重砸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