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一出好戏(2/2)
一方面,签约维斯塔潘的难度增加,代价上升,沃尔夫必须为梅赛德斯奔驰的未来思考其他选项,拉塞尔是一个选项,陆之洲则是另一个选项,当然,沃尔夫口袋里还有其他选项,他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另一方面,如果法拉利愿意在陆之洲身上投资,梅赛德斯奔驰刚刚和红牛较量一番,又要对上法拉利,一样都是硬骨头;并且,沃尔夫必须开始担心,竞争对手已经开始布局未来了,他们又在什么位置?
心念百转。
表面上,沃尔夫依旧不动声色,沉稳内敛,似乎全然没有感受到围场的风起云涌。
但实际情况里,沃尔夫却明白,他应该密切关注斯帕赛道的第一次自由练习赛。
尽管霍纳非常讨厌沃尔夫,讨厌到骨子里,并且始终拒绝承认他们是同一类人,但其实他们的确是同一类人。
霍纳也注意到了背后的博弈。
红牛已经亮出底牌,他们还是把希望放在维斯塔潘身上,但陆之洲……
霍纳觉得还是需要密切关注。
在夏休期之前,他始终把陆之洲当作工具人,一个激励维斯塔潘的“鞭子”;但现在情况稍稍发生了变化,他第一次正视这个婴儿车手,毕竟,法拉利不会平白无故发疯。
不,不对。在赛道上,法拉利常常发疯;但在车手的选择上,一贯靠谱。
所以,这位婴儿车手真的有些东西?难道真的能够和维斯塔潘相媲美?
霍纳悄悄打上一个问号。
显然,不止沃尔夫和霍纳而已,也不止迈凯伦的扎克-布朗,哈斯车队领队冈瑟-施泰纳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抵达围场。
一路主动问候,这位平时粗口挂在嘴上的意大利人,毫无疑问是围场里的社交达人,和谁都能够说得上话,不需要多问就能够看出来,今天他的心情敞亮,就连走路都是一连串小跳步,雀跃得不行。
当法拉利提议下赛季陆之洲占据哈斯一个车手席位的时候,施泰纳是拒绝的。
尽管哈斯和法拉利有密切合作的协议,但哈斯也是一支独立车队,对于赛季,哈斯也有自己的目标,车队老板吉恩-哈斯更是对赛车充满热情,凡事亲力亲为,这些压力全部都落在施泰纳的肩膀上。
施泰纳不想扮演幼儿园园长的角色,为法拉利培养婴儿车手。
然而,事情峰回路转,现在看来,那婴儿居然有真材实料,法拉利并没有让施泰纳带孩子的打算,这是否意味着,哈斯不需要费太多价钱和精力就可以得到一位具有潜力的年轻车手?
这笔交易,再划算不过。
施泰纳宛若小鹿斑比一般快步前进,经过法拉利维修区,正准备进去打声招呼,结果视线和维特尔撞个正着,一下就看到维特尔那双冰冷刺骨的眼神,瞬间刺痛他的后颈,如同冰冷的匕首顶住后背一般。
施泰纳吹了吹口哨,对着维特尔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继续迈开脚步前行。
还是……走为上策!
……
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笼罩在闷热湿气里的维修区居然硬生生感受到一丝凉意。
这就是弗兰基佩妮到达p房时候看到的景象。
弗兰基佩妮和施泰纳交换一个视线,友善地点头示意,却没有时间打招呼,看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维特尔,硬着头皮上前,尽管不想面对,但这就是她的工作,她需要让车队上下团结起来专注眼前——
如果想要角逐冠军,夏休期归来之后的每一站比赛都不能掉以轻心。
阿里瓦贝内……暴跳如雷。
如果不是因为顾忌车队氛围,阿里瓦贝内不想在众人面前失态,沦为笑柄,恐怕此时他已经爆发了。
显然,阿里瓦贝内不喜欢陆之洲参与第一次自由练习赛的决定,他甚至认为这是一次“内部分裂”的干涉,但那些糟糕透顶的攻击性话语就没有必要流传出去了,烂在肚子里就好,弗兰基佩妮已经全部忘记。
尽管弗兰基佩妮不明白,一次自由练习赛而已,没有必要如此小题大做;但作为媒体和公关的专业人士,她至少能够看出来,阿里瓦贝内和马尔乔内出现意见分歧,现在是两位铁腕人物正面对话,他们则是不小心踏进战场的小虾米,稍稍不注意可能就要成为炮灰。
弗兰基佩妮不担心阿里瓦贝内和马尔乔内撕破脸,她担心内部矛盾成为车队错失世界冠军的绊脚石。
所以,弗兰基佩妮需要控制局面。
刚刚从阿里瓦贝内办公室出来,马不停蹄地,弗兰基佩妮又前往p房——
陆之洲代替莱科宁登场第一次自由练习赛,所以莱科宁可以稍稍迟一些前来围场,只需要前来阅读数据即可;但维尔特则不行,因为维特尔还是需要登场第一次自由练习赛,一大清早就已经抵达。
现在,弗兰基佩妮需要让维特尔冷静下来,保持专注,避免外界干扰,按部就班地为周末做准备。
夏休期归来,梅赛德斯奔驰咄咄逼人,银红双雄刺刀见红的强强对决将进一步升级,没有犯错空间。
毫无疑问,弗兰基佩妮拥有自己的魅力和能力,宛若火焰又好似蜜,不需要任何心灵鸡汤或者苦口婆心,短短三言两语就成功让p房重新找回热气,维特尔紧绷的脸部线条放松下来,找回了笑容。
然而,不等弗兰基佩妮松一口气,维特尔的笑容再次消失,脸颊之上找不到特别表情。
弗兰基佩妮的心脏一缩,顺着维特尔的目光望过去,一个修长帅气的身影带着青春特有的活力迎面而来。
一袭红色赛车服更是凸显出黑色短发和小麦色皮肤,那双墨黑的眼眸如此清澈明亮又如此深邃迷人。
那种张扬而灿烂的朝气瞬间抓住视线,即使是弗兰基佩妮也不由多看了一眼。
然后,弗兰基佩妮马上警觉起来,连忙收回视线,下意识地看向维特尔。
嗡嗡轰鸣躁动里传来那个年轻人明朗积极的声音,“早上好,我是陆之洲,今天驾驶七号赛车参加第一次自由练习赛,请多多指教。”
不卑不亢,谦逊却热忱,积极而诚恳。
不得不说,一个照面就令人印象深刻,没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傲慢和张扬,更多是一种纯粹的专注和亢奋,仅仅因为首次踏上f1赛场而开心,这就是全部了,似乎可以看到梦想的初心正在绽放光芒。
又有谁能够拒绝呢?
弗兰基佩妮略显紧张地瞥了维特尔一眼,如果此时爆发的话,那就功亏一篑了。
却没有想到,维特尔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点到为止地轻轻颌首,“早上好。”
尽管没有特别热情,却也没有恶言相向,保持礼貌和客套,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维特尔收回视线,转身走向自己的技术团队,轻车熟路地为第一次自由练习赛准备。
弗兰基佩妮一愣,朝着陆之洲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紧张吗?没事,不用紧张,也就是整个围场都在关注你罢了,噢,还有诺里斯,勉强分担一些焦点,大部分视线都在你身上。放松,不过是法拉利而已。”
那调侃的语气,一下让维修区里的笑声涌动起来,连带着陆之洲也展露笑容。
弗兰基佩妮拍拍陆之洲的肩膀,给予一个眼神鼓励,然后一连串小碎步追上维特尔,眼巴巴地望了过去。
维特尔哑然失笑,“西尔维娅,放松,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弗兰基佩妮瞪圆眼睛,“但我依旧年轻。塞巴斯蒂安,你是在暗示我老了吗?”
面对这倒打一耙,维特尔笑容完全上扬,却没有回应,瞥了陆之洲一眼,“我还没有必要为难一个孩子,那张脸,不是婴儿还是什么,估计才断奶吧。更何况,我相信基米,我们应该对基米多一些信心。”
今年是维特尔进入围场的第十个年头,一路过来,经历种种大风大浪,不至于因为一个小朋友而方寸大乱。
不喜欢陆之洲是一回事,保持理智则是另外一回事,维特尔也知道,车队更换车手没有那么简单。
看看莱科宁,淡定而坦然,没有任何动静,他就更加没有必要自乱阵脚了。
一切,交给赛道说话。
当然,还有利益博弈。
维特尔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话,“自由练习赛先跑跑再说。”
且不说一次自由练习赛而已,改变不了太多事情,更何况,机会落在陆之洲手里,他能否把握住还两说呢。
弗兰基佩妮轻轻吐出一口气,不管维特尔怎么说,但p房的气氛已经沉淀下来,进入公事公办的状态,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没有必要因为一次自由练习赛而大惊小怪自乱阵脚,更没有必要使绊子。
这也是弗兰基佩妮希望看到的局面。
她不在乎那些刀光剑影、暗潮汹涌,车队冲击冠军才是唯一重要的,她需要保证所有人达成共识。
目光,转向陆之洲,就连弗兰基佩妮自己也没有发现,居然隐隐期待起来。
显然,此时此刻关注陆之洲的,不止一个两个。
在大陆的另一端,东八区,上海一个普通社区的小公寓里,电视机前熙熙攘攘聚集着一群人。
宋博扯着嗓子大声呼喊,“妈!快点,之洲就要登场了!”
张乔木端着一盘西瓜经过走廊进入隔壁,扬声喊着,“来啦来啦,不是说没有那么快嘛。之洲这就出来了?”
小小的屋子里拥挤做一团,全部望着那个小小的电视匣子,宛若十几年前电视机还没有普及开来一般,街坊邻居全部聚集在一起,守在电视机前观看奥运会的比赛。
老实说,江墨有些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观看比赛直播,和耳闻、录像全部都不一样,一切都是同步的,陆之洲正在遥远的比利时,准备踏上赛道,摆在眼前的一切都是未知的,那种紧张混杂亢奋的情绪死死抓住心脏。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被负面情绪左右,她应该保持客观保持冷静。
但难得一见地,还是控制不住。
她忍不住担心陆之洲,担心车祸、担心意外、担心事故,脑海里总是浮现各式各样糟糕透顶的灾难。
那是f1,不是gp3而已,时速三百公里的赛车,人类挑战机械极限的竞技,而坐在里面的则是她的孩子。
江墨有种冲动转身离开,远离这里,只要看不到直播,她就不会胡思乱想,被内心的魔鬼控制思想。
“……不,不一样。”
“gp3只有一次自由练习赛,并且只有四十五分钟;f1则有三次,前两次九十分钟,第三次六十分钟。”
叽叽喳喳,熙熙攘攘,不止陆骋家和宋延家,还有相识的两家人也全部聚集在一起,塞满狭窄空间,就是希望能够观看陆之洲登上f1舞台的首次亮相,一派热火朝天的模样,就连农历新年也没有如此热闹。
一贯被认为是“调皮捣蛋坏孩子”的宋博,今天终于得到发言机会,面红耳赤手舞足蹈地分享自己的知识。
刚刚进门的张乔木看到这一幕,插了一句,“那么麻烦?不就是熟悉赛道嘛,搞得像高考模拟一样。”
宋博摊开双手,没好气地吐槽,“妈,你不懂!这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好吗?”
“f1三次自由练习赛的目标和任务完全不一样。”
“第一次自由练习赛,主要是熟悉赛道、测试初始数据、收集轮胎和空气动力学数据,完成基础设定调整。”
“第二次自由练习赛,根据赛道、天气情况优化赛车设定,模拟排位赛和正赛,进一步收集精确数据,”
“第三次自由练习赛,最后微调赛车,并且制定排位赛策略。”
“一环扣一环,层层递进……”
旁边,宋延看着口沫横飞的宋博,“所以,之洲上赛道,就是当小白鼠?”
宋博瞪圆眼睛,“什么叫做小白鼠……”
张乔木没有理会他们的叽叽喳喳,通过人群密集区,挤到江墨身边。
她轻轻拍了拍江墨的右手,冰冷得吓人,没有一丝温度,但她并不意外,而是对着江墨展露一个笑容,“小洲可以的。”
“从小到大,小洲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还记得他五岁那年,你住院的事情吗?”
“陆骋在医院照顾你忙不过来,小洲那几天就睡在我那里。他总是特别乖巧,自己吃饭自己起床自己迭被子,做事一丝不苟,根本不需要操心。”
“一直到有一天晚上,我路过浴室的时候,不经意间听到他在里面哭,借着莲蓬头的水声躲起来偷偷在那里哭。”
江墨一下愣住了,张乔木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这件事。
“我在外面,心疼的厉害,却不知道怎么办。后来还是没有忍住,旁敲侧击地询问他怎么回事。”
“他说,他担心你,但是不敢让你知道,因为你肯定会担心他。他不能拖累你,你需要力气好好养病。”
即使是现在,再次唤醒记忆,张乔木也还是忍不住鼻头发酸。
她轻轻拍了拍江墨冰冷的手背,“放心,小洲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江墨一愣,五味杂陈,心绪汹涌,却没有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就被屋子里瞬间爆发的欢呼声淹没。
心跳,漏了一拍。
下意识地,江墨抬头看向电视机屏幕,镜头特写画面里出现的,正是陆之洲,央视五套解说员显得格外亢奋。
“……这位就是陆之洲,中国车手,即将代表法拉利参加比利时站第一次自由练习赛,我们正在见证全新历史。”
“继马青骅之后,又一次中国车手踏上f1赛场参加自由练习赛。”
“目前,他代表art车队正在征战三级方程式赛事,赛季正赛保持全胜,除了匈牙利站冲刺赛第四名之外,其他站冲刺赛则全部登上领奖台,目前在车手积分榜上遥遥领先……”
雀跃,激动,热情井喷,宛若机关枪扫射一般的话语里能够清晰感受到沸腾的热血和燃烧的激情。
难得一见地,央视五套居然对f1第一次自由练习赛如此重视,以正赛规格进行直播,掀起滚滚热浪。
江墨愣愣地注视着电视屏幕,尽管陆之洲此时已经带上头盔,但挡风镜暂时没有放下,可以清晰看到那双眼睛。
明亮却沉静,专注而平稳,那些跃跃欲试的昂扬斗志全部沉淀下去,宛若星辰大海般在眸子里熠熠生辉。
那是一种自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信念和力量,隔着镜头和屏幕、隔着千山万水,传递到江墨心里。
不由自主地,江墨微微握紧拳头,居然也跟着心潮澎湃起来。
实际上,车舱里的陆之洲正在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太紧张却也不能太亢奋,他需要保持专注。
然而,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尼古拉斯-托德电话告知陆之洲,他即将为法拉利跑第一次自由练习赛的时候,短短的兴奋过后,他就冷静下来,重新专注到日常生活里,尽管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终究还是欠缺实感,他能够以平常心对待。
不就是f1嘛,gp3已经跑过了、f1模拟器也熟练了、法拉利明年新款赛车也已经上赛道了,区区一场自由练习赛而已,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一直到现在。
真正置身于斯帕赛道,真正坐在红色法拉利赛车里,心脏无法控制地疯狂跳动起来。
不要说别人了,即使是他自己,短短十个月时间里,从街头赛车来到这里,他也觉得一切不可思议。
一方面,完全没有真实感;另一方面,引擎的轰鸣正在疯狂挤压耳膜,难以置信的实感宛若冰块一般滑入喉咙掉落胃部,沉甸甸地往下坠。
噗通,噗通。
心脏狂跳不止,轰鸣声越来越汹涌,几乎将围场里的嘈杂全部淹没,狠狠撞击耳膜,演变为唯一声响。
陆之洲没有刻意阻止,而是放松下来沉浸其中,去聆听去感受去铭记,牢牢记住这一刻紧张和激动交织的情绪,如同在海洋里潜水一般,继续往深渊探索,触碰地球的脉搏,感受赛车引擎的震动。
嗡嗡嗡,嗡嗡嗡。
他,感受到了,那微微的震动传递到指尖、脚掌以及身体的每一个位置,赛车演变为灵魂触角的延伸。
“绿灯亮,2017年f1比利时站斯帕赛道的第一次自由练习赛正式开始,同时我们也正式见证历史地的诞生,在f1围场里有史以来第二次看到一位中国脸孔,年仅十七岁的小将陆之洲即将驾驶世界冠军莱科宁的七号赛车登场!”
所有喧嚣所有嘈杂所有压力,在这一刻全部遁入虚无,世界就只剩下他和手里的这辆法拉利七号赛车。
“陆,准备好的话,可以离开维修区了。”
无线电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一下将陆之洲拉回现实,他冷静地回复。
“收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