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图纸，工业的灵魂（1/2）

夜色渐深，青石村的玩家们大多已经下线，整个村子都安静了下来。

楚光没有走。

他站在自己那套简陋但高效的“维修流水线”旁，听著水车不知疲倦转动的“哗啦”声，心中却不像白天那样平静。

他打开钱袋，看著里面那四千多枚黄澄澄的铜幣，这笔在任何新手村玩家看来都堪称巨款的財富，却没能给他带来太多的安全感。

恰恰相反，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今天下午，他警告那个学徒的话，说得斩钉截铁，看似霸道无比。但只有他自己清楚，那番话里，有多少是外强中乾的 buff（虚张声势）。

“我的技术，他学不会。”

这句话，现在或许是真的。可未来呢？

他那个水力砂轮，看起来神奇，但说穿了，就是利用了简单的水力传动原理。这个世界里，难道就只有他一个聪明人？只要有一个懂点基础物理的玩家，上点时间，绝对能模仿个七七八八。

到那个时候，他的技术壁垒就不存在了。別人也能修，也能提供高耐久的服务，他的生意就会被无限分流。他今天能赚四千，明天可能就只能赚四百，后天，甚至可能还不如去挖矿。

这种靠“信息差”和“一招鲜”建立起来的优势，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

楚光比任何人都懂这个道理。他亲眼见过，自己工作了八年的工厂，那条他熟悉每一个螺丝钉的生產线，是如何在一夜之间，被更先进的德国自动化设备所取代的。

他不想再经歷一次那种被时代拋弃的感觉。

“不行，必须儘快建立起真正的、別人无法模仿的核心技术壁垒。”

楚光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没有像別的玩家一样，用赚来的钱去更新装备，或者去酒馆瀟洒。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他揣著自己今天赚来的大部分收入，走向了铁匠铺。

此刻的王大锤，正黑著一张脸，坐在铁匠铺门口，铺子里冷冷清清，和他白天看到的楚光摊位前的门庭若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到楚光走来，王大锤的眼神极其复杂。有嫉妒，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他想不通，自己祖传的手艺，怎么就输给了这个年轻人搞出来的那些“歪门邪道”。

“楚……楚师傅。”王大锤站起身，声音有些乾涩。他想摆出前辈的架子，但在绝对的技术差距面前，他连这点底气都没有了。

楚光点点头，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王师傅，你这儿所有报废的工具，我全要了。开个价吧。”

“全要？”王大锤一愣，隨即皱起了眉头，“你要那堆没人要的垃圾干什么？那玩意儿都坏透了，修不了的。”

在他看来，楚光的技术再神，也只能修理那些“磨损”的工具，对於那些断裂的、变形的“结构性损伤”，神仙也难救。

“研究。”楚光只吐出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

王大锤看著楚光那平静而深邃的眼神，那眼神，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倒像他以前在主城里见过的那些高级工程师，充满了对技术的探究和自信。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学徒，那些到了嘴边的质疑和嘲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没敢多问，也没敢乱开价，只是象徵性地收了200铜幣，就把铺子角落里那堆积如山的废铜烂铁，全都卖给了楚光。

楚光把这些“垃圾”全都收进背包，这个在新手期堪称奢侈的巨大空间，几乎被塞满了三分之二。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向了王大锤的工作檯，拿起一把刚刚打好、还没来得及出售的菜刀。

他只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王师傅，你这把刀，淬火的温度和时间都有问题。刀刃部分的碳化物析出不均匀，看似锋利，但用不了多久就会崩口。还有，刀柄和刀身的配重比例也不对，重心太靠后，切菜的时候手腕会很累。”

王大锤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楚光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因为这些问题，全都是他自己知道，但又解决不了的顽疾！他一直以为是祖传手艺的问题，没想到，在这个年轻人眼里，竟然被看得一清二楚！

“你……你怎么知道的？！”王大锤的声音都在发颤。

“用眼睛看。”楚光放下菜刀，语气平淡，“任何工业製品，它的性能、缺陷，都会体现在它的结构、纹理和细节上。只要你看得懂它说的话就行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呆若木鸡的王大锤，转身离开。

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来“解剖”他的这些新玩具。

村后的小河边，楚光將背包里所有的报废工具，一件一件地摆在地上，月光下，这些残破的金属闪著冰冷的光。

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法医，开始对这些“尸体”进行分析。

他拿起一把从斧刃中间裂开的伐木斧。他用手里的刻刀，轻轻刮掉断口处的锈跡，仔细观察著金属断面的晶体结构。

“典型的疲劳断裂。”他很快得出结论，“设计的时候，只考虑了劈砍时的纵向受力，完全忽略了劈进木头后，使用者左右晃动时產生的横向剪切力。这个r角的设计太小了，导致应力过於集中。垃圾。”

他又拿起那把弯了的锄头。

“材料韧性有余，但强度不足。而且这锄头和木柄的连接方式，太蠢了，锄地时大部分的力都消耗在了连接处的震动上，而不是作用在土壤里。效率低下。”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將每一件报废工具的“死因”都分析得明明白白。这个过程，让他感到一种熟悉的、掌控一切的快感。

但很快，这种快感就变成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