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阿贝贝(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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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米薇轻轻蹲在罗兰身旁,口中抱怨著,声音中夹杂著一丝哽咽。

她一只手轻轻搭在罗兰身上,念出一段咒语,一道淡绿色的光芒没入他狰狞的伤口。

虽然重甲下的伤疤並未癒合,但血液已不再溢出——这是【治癒真言】,牧师的一环法术,可以一定程度上治疗友军的伤势。

“你总是这么衝动,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若出事,我怎么办?”

一股清凉感顺著伤口蔓延至罗兰四肢百骸,驱散了部分疲惫,让他精神一振。

但扎尔暗蚀能量如同附骨之蛆,残留在创口深处,顽固地阻碍著彻底癒合。

不过,这点力量已足够支撑他站起来了。

他轻轻起身,將米薇环抱在自己宽阔坚实的怀中,低声道:“我是圣武士。除恶是我的天职。不过……”他顿了顿,声音柔和了些,“你说得对,如今大局已定,是该歇歇了。”

米薇立刻反手紧紧抱住了他。

周围的冒险者们识趣地四散开来。

『碎颅者』洛克指挥著他们搜索四周,防备潜藏的威胁。

並不是他们不想追击林恩三人,实在是那三个傢伙溜得比受惊的兔子还快,早没了踪影。

眼下,显然不是打扰“大人物”温存的时候。

“今晚扎营,”当两人终於鬆开怀抱时,米薇脸颊微红,“到我帐篷来。你的伤需要进一步治疗,得儘快恢復。而且……”她抬眼,撩人的说,“奔波这么久,『特殊的疗法』也该继续了。”

面对邪魔都昂然不惧的罗兰,此刻竟显出一丝慌乱,腰侧某处仿佛也隱隱作痛起来。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那里,结巴道:“我……我觉得还是该好好养养伤……”

“养什么伤?”米薇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今天保管把你治得生龙活虎。怎么?又想躲著我?”

“不是……不是……”罗兰一时语塞。

“堂堂圣武士,还怕我这个牧师吃了你不成?”米薇扬起下巴挑衅。

……

……

“跑!跑!跑!”

林恩三人心中只剩下这个念头。

尤其是在林恩为防追兵而回望时那惊鸿一瞥——一只阴影正被罗兰一剑斩断。

此刻的他若遇上罗兰,对方想要杀他,简直比普通人拿棍子打狗还要轻鬆。

这无疑给了他当头一棒。

就算成为了职业超凡者又如何?

他不过是刚刚踏入这个领域的新手而已。

藉助衍体的特性——【蛛行】,三人已沿著二十几米高的墙壁顺利爬下。

林恩感觉十分奇异:

当双手吸附在墙壁上时,表面竟自动长出紧凑的绒毛,粘合力无比强劲。

而双脚脚底就像涂了胶水一般,稳稳附著在墙壁之上。

三人如同三只巨大的夜行蜘蛛,悄无声息地滑落到堡垒背面的树林中。

刚一落地,克蕾雅便长舒了一口气,用力地嗅著空气,看著那鬱鬱葱葱的树林,竟抑制不住地呵呵笑出声来,

“林恩、唐尼!鲜、青草、自由的气息!我们终於……马上就安全了!只差最后一点!”

她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近在咫尺的自由,“找到水井跳下去,我们就自由了!说不定还能在下面找到那个该死的扎尔,顺手把他解决了!哈哈哈!自由和大仇得报,就在眼前!”

“喂!闭嘴!別立旗子啊!”林恩大惊失色。

“什么是立旗子?”唐尼疑问道,脸上却也浮现出马上获得自由激动难耐的潮红。

“別管了!赶紧走!”林恩粗暴地打断,“现在才是最最要命的时候!不跳进那口井,一切都是空谈!”

“好!”三人压下狂喜,拔腿狂奔。

浓密的树叶抽打著他们的脸颊,锯齿状、带著倒鉤的杂草拉扯著他们的胳膊,划开一道道细小的血口。

鲜血刚渗出,就在血族强大的自愈能力下迅速凝结、復原。

这点微不足道的刺痛,此刻根本无法引起他们的注意。

当那口半人高的水井终於出现在视野中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狂喜瞬间淹没了三人。

“看到了!就在那儿!”克蕾雅激动得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声音带著哭腔,“三年了……我终於要迎来自由了!马上!”

唐尼同样双眼放光,紧握双拳,似乎想吶喊出来。

自由!

触手可及!

只要跳下去!

然而——井旁浓密的草丛猛地一阵剧烈晃动!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將那片抖动的草丛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如同蛰伏的恶鬼。

紧接著——

一个毛茸茸的的小脑袋,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一个极其可爱的小女孩!

她好奇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迈开小腿,噠噠噠地跑到井口附近,蹲下小小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捡起一个破烂不堪、露著脏兮兮絮的小熊娃娃。

她像捧著稀世珍宝般,將小熊紧紧搂在怀里,用稚嫩的声音小声嘟囔著:“终於找到你了,提伯斯。那帮坏男孩太討厌了。”

林恩三人停住了脚步。

林恩的目光越过小女孩,越过半人高的水井,透过后方被微风吹动摇摆的斑驳树叶——他能感到朝阳已快升起。

阳光对於普通人代表著希望,一天的新生。

而对於他们这些衍体来说,只有毁灭。

阳光照上身上时,十几秒,三个衍体就会成为灰烬。

“继续向前。”他低声说。

不过此时,几十米处外的丛林中传出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为首是一个中年男人慌乱的声音:“安妮!安妮,你在哪?”

安妮顺著声音回过头来,她的目光落在三个衍体上,止住了。

……

安妮就是林恩忽然来到这个世界时,即將被放血的那个小女孩!

林恩当时隨口一言,便放过了她,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

今天凌晨到现在的事,对安妮来说,简直在她幼小的8岁心灵中如同坐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

一个月前,她与父亲被血族掠夺到这里充当血奴,住著猪圈不如的地方,抢些腥骚如泔水般的废弃食物。

他们每天都会被人用铁锁锁住,防止逃跑。

而她爸爸短短这几个月已经献了十几次血,虽然昨晚被一个血族免除献血,但之前频繁的献血,眼瞅著坚持不住了。

不过就在她绝望的时候,一大群冒险者忽然闯进了这里,將他们救了出来!

这十几个冒险者中还有会挥舞手臂就能產生绚丽魔法的叔叔阿姨们,为他们治疗伤口,还为他们提供清水与食物,並且让他们原地等待。

所有的血奴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他们大哭著、大笑著、大声的唱歌,用力的拥抱著。

而安妮则抱著娃娃,溜到角落里悄悄玩著。

那小熊娃娃是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唯一礼物,是除了她爸爸外的精神寄託,她的“阿贝贝”。

她的爸爸则帮助那些冒险者指认堡垒的內部路线去了。

此时已確认安全,倒不用担心出现什么危险。

但让安妮討厌的是,同样有两个受困的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小男孩竟抢夺她的阿贝贝,最后还用力將阿贝贝扔进了树林,让她自己去找。

她可不会拋弃自己最好的朋友,於是她就自己来找了。

然后当她听到爸爸的呼喊声时,下意识地抬头,就遇见了三个满脸阴鬱的血族衍体。

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得溜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