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奚族的復仇(1/2)

彻骨寒风颳了一夜,將营寨中残留的温热气息吞噬得一丝不剩。

黎明破晓,东方既白,营墙上的霜泛著冷光,空气里依旧瀰漫著散不净的焦糊味,远处契丹人的號角穿透寒意,比荒野孤狼的低嚎更让人心悸。

张守珪的大帐內,油灯早已熄灭,只余下炭盆里几块暗红的余烬,苟延残喘地散发著微温。

他卸了沉重的明光鎧,只著內袍,背对帐门,凝望著悬掛在壁上的巨大舆图。

幽州、平卢、契丹牙帐、饶乐水、狼山坳....那些墨线勾勒的山川河流,都是压在他心头上的千斤重担。

角落里,王维裹著一件半旧的青色袍,伏在简陋的木案上。

案头堆叠的军册簿籍中,他指尖捻著一张素白纸笺。

那是他以监察御史的名义命平卢兵马使府衙將歷年文书和案牘送到军营,从故纸堆里寻出的一份旧牒。

里面是关於数年前,一个名叫“史窣干”的亡命之徒,秘密报告平卢军使裴子休,有一奚族悍將琐高,被自己哄骗去长安与公主和亲,將路过平卢,请裴休子设宴鴆杀的消息。

当张守珪看到这份白纸笺的时候,一股寒意顺著他的脊椎悄然爬升。

“张帅,”王维的声音在清冷的帐中响起,带著一丝熬夜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李诗锁高....”他顿了顿,目光锐利,“他应该会来吧?”

张守珪的背影骤然一僵,似乎被雷击而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转过身,昏暗中,那张满是沟壑的脸上,眼部肌肉微微抽动。

这些微妙为不自觉的细节动作,最终化为紧握的双拳,帐內死寂,只余炭火偶尔发出“噼啪”的微响。

他猛地一拳砸在支撑帐幕的木柱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灰尘簌簌落下。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亲兵统领急促而刻意压低的声音:“报大帅!营外东北三十里,饶乐水畔,发现大队骑兵踪跡!看旗號甲冑,是奚族,为首者,打出归义州都督、左羽林军大將军李诗锁高的旗號。”

张守珪飞鸽传书一封到奚族本部,李诗锁高这位奚族听调不听宣的大首领竟如约而至。

张守珪神奇归於平静,再无半分犹豫:“传令!点一百亲卫,轻甲简从,隨本帅出营巡视东北防线!王御史隨行,李將军留守大营!”

他迅速抓起头盔扣上,动作间带著一种决绝,“史思明那边,就说本帅忧心契丹游骑袭扰粮道,亲自去查看饶乐水上游渡口,让他看好他的少將军,固守营盘,无令不得擅动!”

地上的残血被狂风捲起,风力如刀打到脸上火辣辣地疼。

张守珪一马当先,王维紧隨其后,百名精锐亲兵沉默地簇拥著,马蹄踏碎冻土,疾驰出营,径直扑向东北方饶乐水蜿蜒如带的河岸。

三十里路程,在战马的全速奔驰下转瞬即至,饶乐水已半封冻,冰层呈现出浑浊的青灰色,水流在冰隙间奔流。

对岸,一支彪悍的骑兵在铅灰色冻土中肃然静立。

人数约在千人上下,人马皆覆重甲,刀矛如林,一股肃杀之气隔著冰冷的河面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队伍最前方,一面玄底金边的大旗迎风怒展,上书斗大的“李”字,旁边一桿稍小的认旗,赫然是“左羽林军大將军”、“归义州都督”。

大旗之下,一骑昂然矗立。那人身形魁伟如山,一身玄色山文甲,肩吞兽首,腰挎长刀,兜鍪下的面容稜角分明。

此人目光如电,正是威震边陲的奚族雄主、大唐左羽林军大將军、归义州都督李诗锁高。

他看到张守珪一行驰近,锐利的目光扫过,隨即翻身下马,动作乾脆利落,甲叶碰撞发出鏗鏘的金铁交鸣声。

他向前几步,抱拳行礼,声音洪亮,盖过了耳边冷风呼啸声:“张帅!经年未见,別来无恙乎?”

李诗锁高话语堂堂正正,目光却不著痕跡地扫过张守珪身后的王维,以及那百名明显处於高度戒备状態的亲兵。

张守珪也勒住战马,翻身落地,大步迎上,脸上挤出礼节性的笑容,但眼神凝重异常,“李都督如约而至,本帅甚慰,只是....”

他环视左右,声音陡然压低,威严依旧,“此间风大,非敘旧之地。”

“前方五里,有一处废弃烽燧,尚可遮风。你我,还有王御史,移步详谈如何?事关重大,非比寻常!”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四字的语气。

李诗锁高浓眉微扬,已然心照不宣,这位幽州节度使不会平白无故地邀约他到平卢前线。

他略一沉吟,果断挥手:“可,亲卫队,原地警戒!未得本將號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烽燧百步之內!”他身后的奚族精骑齐声应诺,声震旷野。

张守珪亦对自己的亲兵统领沉声道:“你等守住烽燧外围,擅闯者,无论何人,格杀勿论!”

两股精锐各自散开,如铁闸般扼守住通往那座孤零零矗立在河畔高地上的废弃烽燧的所有路径。

烽燧由夯土和石块垒砌,早已残破不堪,顶层坍塌了大半,只余下底层一个勉强能遮蔽风雪的狭小空间。

寒风从墙体的缝隙和破窗中灌入,发出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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