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督战(2/2)

“如果不赐毒酒於他母子,也许能免了茂实与雍王误食毒酒残留所沾染的点心,而薨逝延和殿”

刘娥听不出官家是想閒聊,还是在试探,

由於她对九岁赵祐的好感,已令官家不快,

此时她不敢接腔,一口喝了半杯酒,瞬间被呛到了,別过头掩秀唇轻咳,脸颊上顿时显了几抹霞彩,

若微风阵阵中海棠映梨,显得嫵媚动人,

官家瞧得愣神片刻,调笑道

“爱妃好酒量”

刘娥嗔怪地瞥了官家一眼,垂目羞涩,轻声娇笑不止。

《续资治通鑑》有载:太祖之崩,不逾年而改元,廷美、德昭不得其死,后世不能无议。

《宋史·宗室传》有载:德芳寢疾薨,年二十三。

《宋论》有载:烛影斧声,千古疑案。太宗之得国,虽无显跡,然不可谓非逆取也。

***

临近益州,补给丰富、充足,

虽然回味马肉的味道,

但是战马金贵,

赵祐不好提出杀匹战马吃肉,只能食用现有的,

比如装甲马輦里桌上摆放的几道佳肴,

几块鱼肉下肚,顿觉满足,

隨军厨子的手艺虽远不如宫里御厨精湛,但是困苦多日,味觉早已急不可耐,

此刻的粗糙食物堪比人间极品美味。

半饱时,瞧著刘娘娘的贴身內侍,此次负责护送的任守忠进了车厢。

官家派了贴身侍卫周怀政,刘娘娘同样,

表示他们格外重视太子的安危,期待太子有所表现。

赵祐微笑客气道

“任供奉,来与本宫同用膳”

任守忠跪坐,垂目拱手道

“太子殿下说笑了,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来看看有何吩咐”

“本宫刚想到些事,要问汝”

“奴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益州城有多大,有多少人口”

任守忠仔细想了想道

“回太子殿下的话,益州城为西南第一大城,大宋第三大城,城墙周长二十五里,城门十八座,常住人口与佃户、流民,还有城郊住户,大概五十万人”

“本宫现在坐的六乘装甲马輦,跑两个时辰,才能绕益州城一圈,对不对”

“太子殿下明鑑,装甲马輦太过沉重,速度慢,如果是单骑快马,路况良好,大概需要半个时辰”

“为何能被轻易占据,起头兵变的名叫王均?”

“回太子殿下的话,起头兵变的,確是名叫王均,本是益州神卫军指挥使”

“神卫军属于禁军?”

“回太子殿下的话,神卫军有禁军编制,但是不参与轮戍,长期固定驻守蜀地,属於地方驻泊部队,由后蜀的降卒整编而成”

“相当於怀柔安置部队?”

“太子殿下明鑑,贼人王均蓄谋已久,趁驻军粮餉被拖欠数月,人心浮动,趁乱起事”

“本有驻军六千余人,裹挟城內壮年男子充作城防,现有大概数万人”

“他想以益州为中心,控制蜀地,割据一方?”

“太子殿下明鑑,贼人王均已自称大蜀皇帝,任命宰相、枢密使等职,意在割据一方”

赵祐不知道详情,也正常,

名义上是派太子督战,但是九岁孩童,不必告诉其细节,难不成他还真的能左右战局?

任守忠拱手道

“太子殿下明鑑”

赵祐尝了块鸭肉,咀嚼片刻道

“秦岭、蜀道艰险难行,五万的征討禁军,想必是从川陕屯军调遣而来”

“太子殿下明鑑,四万是川陕屯军,其余是汴京长途跋涉而来,是为监军”

“城內现有多少存粮?”

任守忠神色一紧,明显犹豫了片刻,轻声道

“奴婢不知”

赵祐小脸略冷,眉头微皱,

攻城六个月,城內多少存粮探听不出?

选择性回答?

有意隱瞒?

这是为何?

此刻,六乘装甲马輦停下来,

赵祐瞧了眼马輦透窗外的蒙濛雾雨,问道

“什么事?”

车外有护卫答道

“回太子殿下的话,益州城到了”

赵祐长吁了一口气,一路上这副小身板快要顛散架,可算是到了,

他探身挑起车帘,出了车厢,深吸一口润湿空气,直觉的灵台倏然澄明,整个人都精神了。

任守忠在车厢里取了把油布伞,在赵祐身后为其遮雨,

远远瞧著益州城天堑一般的城墙,

赵祐暗嘆

久攻不下,正常,以城墙上站岗的兵士作对比,

城墙高度有四丈有余,

基座宽三丈有余,顶宽將近两丈,

按照大宋城墙的建造工艺,应该是內部以黄土、砂石、石灰混合,掺入麻丝堆垒,

外层用青砖错缝砌筑,砖缝以石灰或糯米灰浆黏合,防水防蚀防攀爬,坚固无比。

城墙头上,四人並排奔跑无任何问题,兵力调动迅捷非常。

以大宋现有的攻城器械,只能望城兴嘆、束手无策。

赵祐隨口问道

“王均占据此城,易守难攻,如果在此城周围再占据几座城池,依蜀道天险,拦住前来征討的大军,割据一方倒也不难”

任守忠略显憨厚的脸上,喜色漫溢,轻笑道

“太子殿下明鑑”

此刻令赵祐不解的是,一公里外的益州城门竟然被打开了,

按照任守忠描述,益州城有城门十八座,一座城门打开正常,

但现在是战时,城门怎可轻易打开?

护送大军为何停在此处?

益州接应太子的部队呢?

疑惑间,城门里一行人,抬著一巨大的异常扎眼的黄罗伞整齐而出,

仔细看时,伞下无人,

王均称帝,为何不站在皇帝专用的黄罗伞下炫耀?

一鬍鬚白老者走到黄罗伞前,

与他身后尾隨的几十名大臣服饰之人,面对赵祐方向,整齐跪地,叩拜不起,

“在前面带头跪拜的是王均?”

身后的任守忠手搭凉棚仔细看了,轻声道

“王均三十多岁,带头跪拜之人,身侧的壮硕汉子才是”

“为何跪地叩拜?投降?”

赵祐手指城门方向道

“难道贼人知道本宫来了,主动献城,以保性命?”

任守忠笑了笑,附在赵祐耳边道

“那把黄罗伞是皇帝专用,王均他们在迎接太子殿下入城称帝”

“官家既然不容太子殿下,屡屡动杀心,不如进入城內,一呼百应,割据一方”

“刘娘娘喜欢太子殿下,会在朝廷里帮殿下讲话,官家会听之任之殿下占据益州,割据蜀地,岂不是皆大欢喜”

平心而论,赵祐想这么做,

四万禁军,一万余地方厢军,短时间內,拿下五十万人口,固若金汤的益州城,太难。

即使赵祐督战有方,攻克益州城,

回宫之后,官家是否容得下军功卓著的他,

未可知。

辽、夏、契丹,还有暗处悄悄崛起的邻国势力,几十年来使大宋疲於奔命,

继续坚守益州城,牵制大量兵力,

会使邻国趁机,对大宋攻势频繁,趁火打劫,

官军无暇他顾,会暂时放弃益州。

撤兵后,如果有大宋太子,王均等人就不是逆贼,不是在造反,

而是大宋內部纷爭,

朝廷里的大臣们会人心浮动、心思摇曳,

他们会见风使舵、骑墙站队,以备不时之需,

益州周边小城池必然纷纷归附,

歷史上皇帝寿终正寢,太子顺利继位的不胜枚举。

即使爭不到大宋官家的位置,割据蜀地后,依蜀道天险,学蜀汉刘备,休养生息若干年,东出秦川、席捲六合、统一天下,並不难。

《续资治通鑑长编·卷四十六》有载:初,益州兵骄,昭寿驭下严急,延顺等积忿。。。遂劫库兵为乱。。。均(王均)眾攻梓州,刺史张雍婴城拒守,均(王均)不能克,乃还成都(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