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下马威(2/2)
自己往日跟在陈奉税使身后,哪处官员不是笑脸相迎?今日竟在风雪里餵了一个时辰的北风,何时会受如此委屈?这分明是马斗斛要给他下马威。
更兼戴伯铭在身旁冷言冷语,盛怒之下带人硬闯,谁知刚衝进庭院,廊下突然涌出数百卫兵,將他们一举擒获。
马千乘缓步上前,故意拧著眉尖:“监正老爷,何苦要硬闯府衙?”
“马千乘!”陈学敏猛地挣动绳索,勒得树皮簌簌掉渣,“本官是朝廷命官,岂受你石砫土司辖制?还不快快鬆绑!”
他在官场混跡多年,岂会不知这是马斗斛故意为之,但他仗著陈奉为靠山,作威作福惯了,自是吞不下这口气,以为这个石砫土司不敢將他怎样,岂料却踢在铁板上。
“本官乃四川矿监税使司属官,”他脖子涨得通红,朝著马千乘怒目而视,“你们土司府如此折辱朝廷命官,陈税公定要参你们一本!”
“今年云南、江西的矿场暴动,监正老爷可曾听说?”
马千乘的声音陡然转冷,一脚踢开地上一把腰刀,“那些乱事,可都是从杀矿监开始的!”
陈学敏如遭雷击,方才还暴突的眼珠瞬间失了神采,嘴唇哆嗦著竟发不出半分声响。
他当然知道,朝廷及官府苛捐如虎,矿场及矿工皆被逼得走投无路,年初云南那矿场的鲜血,此刻仿佛就呈现在眼前。
“我等刚到矿场,犯了何罪!”戴伯铭突然挣扎著嘶吼,髮髻散了半边。
他在重庆府掌管税务,向来受人尊重,岂料今日一到石砫,竟遭此大辱。
“宣抚使是从四品衔,”马千乘冰冷的目光扫过三人,“你们带著人硬闯衙署,按《大明律》已是死罪!”
戴伯铭的脸霎时褪成纸白,喉结滚动著却说不出话。
就在此时,始终垂著脑袋的张宗平陡然抬眼,声线清冽如冰却透著沉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马公子,我等硬闯府衙確有不妥,但身为朝廷命官各有职守,土司府亦不可越界施刑。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共商良策?”
他毕竟出自世家,心知石砫马氏绝不敢与朝廷为敌,况且,歷来矿主与矿监水火不容,马氏此举,不过是先声夺人。
这番不卑不亢的陈词,让马千乘心中暗生讚赏。
此子在三人中最为年少,此刻却最为镇定,言语间既点明法理边界,又似窥破自己的盘算,妥妥递来一道台阶。
马千乘朗声笑道:“兄弟所言极是。”
说罢,亲自上前为张宗平解开绳索。
张宗平拱手一揖:“谢马公子。”
心中却暗自感慨,世人皆传石砫土司嫡长子是紈絝子弟,今日一见,方知是以讹传讹。
待张宗平为陈学敏、戴伯铭鬆绑后,马千乘抬手引道:“三位请隨我入府,拜见宣抚使。”
正堂內,马斗斛正伏在案上奋笔疾书,听闻脚步声头也未抬,沉声喝问:“何事喧譁?”
“父亲,“马千乘恭敬躬身,“监正、监副三位老爷前来拜会。”
马斗斛抬眸,目光冷冽。
陈学敏、戴伯铭与张宗平慌忙上前行礼,却见马斗斛已捧起一卷黄绢策书:“本官刚接皇上敕諭,正擬奏摺回復。让诸位稍候片刻,缘何竟硬闯衙署?”
瞥见那明黄捲轴,三人脸色霎时惨白,扑通跪倒在地叩首不止。
马千乘见他们额头渗出汗珠,心中暗笑,此刻祭出皇权天威,谁能不心生敬畏?
他上前一步替眾人求情:“父亲,他们不知內情也是情有可原。急著求见也是为矿场事务奔波,还望父亲海涵!”
陈学敏起身时向马千乘投去感激一瞥,又转向马斗斛躬身道:“下官知罪!方才实是因心急矿务,才鲁莽行事。还望宣抚使宽宏,容下官详述振兴矿场之策。”
岂料,马斗斛不为所动,突然拍案怒喝:“来人!將这三人押入牢房!待本官上奏朝廷,再行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