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爹,真爽(1/2)
帐房不大,甚至有些逼仄。
一扇厚重的木门,配著一把硕大的铜锁,门后就是石家百户所的命脉所在。
石安用那把满是包浆的钥匙,颤巍巍地打开了锁,一股混合著陈年木头和铜钱铁锈的气味扑面而来。
房內陈设简单,靠墙立著两只半人高的樟木箱子,角落里堆著一些帐册和文书,上面积了薄薄一层灰。这里不像是官衙的库房,倒更像个乡下地主家藏东西的地窖。
“少爷,都在这儿了。”石安的声音里透著一股不自信,仿佛生怕箱子里的东西会让石开失望。
石开没有说话,径直走到其中一只箱子前,示意石安打开。
箱盖开启,发出一声沉闷的“嘎吱”声。
剎那间,一抹银白色的光华晃了石开的眼。
箱子里没有想像中的金银满箱,而是整整齐齐码放著一排排银锭。
五十两一锭的官铸元宝居中,十两一锭的小元宝和散碎的银子填充在四周。粗略一扫,少说也有五六百两。
石开的呼吸陡然一滯。
他不是没见过钱,前世也领过工资,可那只是银行卡上一串冰冷的数字。
而眼前这满满一箱散发著原始诱惑的白银,带来的衝击力是完全不同的。
*“天启七年十月,余银三两二钱。”*
帐本上那可怜巴巴的数字还印在脑海里,可眼前这箱银子,却实实在在地告诉他,他那个便宜老爹,远比帐本上表现出来的要“精明”。
这显然不是一个月的结余。这恐怕是石满仓几年下来,东拼西凑,从牙缝里,从牌桌上,从各种见不得光的灰色收入里,积攒下来的家底。
一个烂赌鬼,却还能攒下这么一笔钱。
石开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对老爹的评价,未免太过苛刻了。
“安叔,这些……都是我爹攒下的?”
“是,也不是。”石安嘆了口气,眼神复杂,“老爷手鬆,钱如流水,可他也总念叨,不能给您留个空壳子。他说,这卫所里,人情比天大,迎来送往的钱不能省;外头的消息要灵通,赌场里的茶钱也不能省。可他心里有数,输多少,就得从別的地方捞回来多少。这箱子里的钱,有的是逢年过节上面赏的,有的是剋扣下来的粮餉,还有的是……倒卖些军中物资得来的……”
石安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这些事並不光彩。
倒卖军资!
石开眼角一跳。好傢伙,这可比吃空餉的罪名大多了。
他总算明白,老爹石满仓是如何在这大名府卫所里长袖善舞,游刃有余了。这根本不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军官,这是一个將卫所规则玩弄於股掌之上,把公家当成自家產业来经营的“蛀虫”头子。
可这只蛀虫,却把蛀空得来的一切,原封不动地留给了他。
石开缓缓盖上箱盖,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心中反而涌起一股荒谬的感激。
“老爹,你可真是……坑得一手好儿子啊。”他低声自语,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前世为了几千块的工资,点头哈腰,陪尽笑脸,熬夜加班,最后换来一身疲惫和对未来的迷茫。
而现在,他什么都不用做,每个月就有三百多两的“净利润”入帐,家里还有几百两的“流动资金”备用。
*这他娘的哪里是火坑,这分明是躺平的天堂!*
“安叔,”石开转过身,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鬆弛,“去,给我备马,再取八十两银子,弄成散碎的。我出去逛逛。”
“少爷,这……”石安有些迟疑,“您刚接任,所里事务繁杂……”
“天塌不下来。”石开摆了摆手,心情大好,“天大的事,也得等我吃饱了再说。后院那十个小子,让厨房好生伺候,肉管够。告诉石虎,给我往死里练,练出个样子来,我重重有赏!”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帐房,留下石安一人对著两箱银子,怔怔出神。
这位新上任的少爷,好像……和老太爷越来越像了。不,是比老太爷,更让人看不透了。
……
换上一身宝蓝色的绸布直裰,腰间繫著玉带,石开牵著一匹高大的青驄马,慢悠悠地走出了破败的百户所官衙。
当他踏上大名府宽阔的青石主街时,恍如隔世。
官衙內的腐朽、破败,与眼前的繁华、喧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愧是明代北京陪都,运河重镇。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酒楼、茶坊、当铺、布庄、米行,鳞次櫛比。飞檐斗拱的建筑古色古香,掛著各式各样幌子的长杆迎风招展。
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有头戴方巾,手持摺扇的读书人,三五成群,高谈阔论;有身穿綾罗,满头珠翠的富家女眷,在丫鬟的簇拥下,从马车里探出好奇的目光;更多的,是挑著担子的货郎,推著独轮车的脚夫,以及行色匆匆的各色路人。
空气中瀰漫著复杂的味道,有小吃摊飘来的炸果子香,有脂粉铺传来的香粉味,有药材店的药草气,还有……人和牲畜混杂在一起的,独属於这个时代的鲜活气息。
石开翻身上马,韁绳一抖,青驄马便迈开四蹄,不急不缓地在人群中穿行。
他身上的衣著和胯下的骏马,都表明了他的身份不凡。行人见到了,都会下意识地避让开来,甚至有些小贩还会点头哈腰地陪个笑脸。
这种感觉,很新奇,也很……爽。
他不再是那个挤地铁的社畜,不再是那个看人脸色的乙方。在这里,他是个“官”,是个“爷”。
石开信马由韁,目光在街边的各色店铺上扫过。
一家名为“冯家楼”的酒楼,三层飞檐,气派非凡,门口车马盈门,店小二迎来送往,吆喝声传出老远。
隔壁是一家“老凤祥”银楼,门面不大,却极为考究,黑漆金字的牌匾透著一股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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