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破妄明心，悟道登巔（1/2）

血色瀰漫，哀嚎刺耳。

父母亲人濒死的惨状，魔影挥落的巨爪，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將张陵的心神切割得支离破碎。那滔天的恨意、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无尽的绝望，化作粘稠的血色泥沼，將他死死拖向深渊。紫府初辟的方寸空间剧烈震盪，被浓重的血色阴影侵蚀，识海中迴荡的只有魔影的狞笑和亲人最后的悲鸣。

“杀！杀了他！为爹娘报仇！为乡亲们报仇！”这个念头如同魔咒，在崩裂的意识中疯狂滋长，几乎要彻底吞噬他最后一点清明。他的身体在现实中剧烈颤抖，赤红的双目几乎要滴出血来，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引得下方测骨阶上的人群阵阵惊呼和嘲讽。

就在心神即將彻底沉沦，被无边恨意同化的剎那！

一缕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温暖，如同划破永夜的第一缕晨曦，悄然穿透了厚重的血色迷雾！

那是…云舒峰顶的清风拂过脸颊的轻柔？

是师父陆云飞吹鬍子瞪眼时，眼底深处藏著的关切？

是师娘云静婉递来一碗热气腾腾药膳时，温婉的笑意？

是小师姐陆青黛银铃般的笑声，拽著他袖子喊“小师弟”时的娇憨？

是大师兄齐枫一丝不苟纠正动作时，镜片后专注的目光？

是二师兄石斛如山岳般沉稳可靠的身影？

是四师兄白芷重伤昏迷前，那声微弱的“快走…”？

甚至是…杜衡师兄那懒洋洋、万事不掛心的调笑？

这些画面，如同破碎的星辰，在狂暴的仇恨风暴中顽强闪烁。它们微弱，却带著一种扎根於心底的、名为“家”的温暖力量。这温暖，与他此刻身处冰冷血狱的绝望，形成了最强烈的对比！

“不…这不是真的！”一个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在他意识最深处炸响！如同惊雷划破混沌！

这声音並非来自外界，而是源於他自身！源於《玉清洞真金丹大道经》开闢紫府后，那远比同阶修士强大凝练的先天精神本源！在情感羈绊的触动下，这被血色压抑的灵性之光，终於在最危急的关头，迸发出了一丝挣扎！

“这里是…登天路！是问心阶的幻境！”张陵赤红的双眼中，那疯狂的血色浪潮出现了一丝短暂的凝滯，一丝微弱的理智之光艰难地穿透出来。“…乡亲们…他们的仇，我必须报！但绝不是在这里沉沦！绝不是被幻象击垮！”

就在他心神挣扎，灵光乍现的瞬间！

那原本模糊的魔影，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改变，骤然变得更加凝实、清晰！翻滚的魔气匯聚，竟显化出一个具体的人形——面容枯槁，眼窝深陷，浑身缠绕著污秽血光，散发著令人作呕的腐朽与邪恶气息！赫然是张陵记忆深处，那个屠灭村庄、造成一切悲剧的元凶——血魔老人！

“桀桀桀…小崽子，认出老夫了？”血魔幻象发出刺耳的怪笑，魔爪再次扬起，血光暴涨，比之前更加恐怖！“恨吗？痛苦吗？看著亲人在你眼前化为枯骨的滋味如何？这就是你的宿命！沉沦吧！在仇恨中化为我的养料！”

那幻化的血魔老人，带著真实的压迫感，魔爪撕裂血雾，带著毁灭一切的威势，再次抓向吊在半空中的“亲人”！

“啊——！”看到这刻骨铭心的仇敌面容，张陵刚刚压下的恨意瞬间如火山般再次爆发！但这一次，那丝由师门温暖唤醒的理智，那紫府开闢带来的强大精神力，死死钉在了意识的核心！

“幻境！这是幻境！但我的恨，是真的！我的仇，必须报！”张陵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咆哮。他不再试图徒劳地衝上去，而是猛地站定！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那扑来的血魔幻影，眼神中的疯狂並未完全消退，却多了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

“血魔老狗！”张陵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却带著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你屠我亲族，此恨不共戴天！此仇，必以你之血洗刷！但今日，你想以此幻象乱我心智，阻我道途？休想！”

他不再试图调动被封禁的法力，而是將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恨意，所有的求生求强之念，连同紫府中那被血色侵染却依旧顽强闪烁的精神本源，全部凝聚！化作一柄无形的、纯粹由意志铸就的利剑！

“给我——破！”

隨著他灵魂深处一声惊天动地的吶喊，那柄无形的意志之剑，悍然斩出！没有璀璨的光芒，没有浩大的声势，只有一股斩断虚妄、洞穿本源的决绝意念！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刺入冰雪！那扑杀而来的血魔幻影，狰狞的面容骤然凝固，隨即发出悽厉不甘的尖啸！它挥出的魔爪，连同整个身躯，在张陵这凝聚了全部精神意志、勘破虚妄本质的一“剑”之下，如同破碎的镜面，寸寸龟裂，轰然崩散！

笼罩天地的血色迷雾，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脚下粘稠的血泥、半空中吊著的“亲人”幻影，尽数化为虚无。

眼前，依旧是古朴苍凉的青灰色石阶。第三十四阶！

张陵浑身一松，如同刚从溺水中被捞出，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汗水早已浸透衣背。但那双眼睛，却前所未有的清明！赤红褪去，只剩下深潭般的沉静，以及沉淀在潭底、更加凝练纯粹的刻骨仇恨。心魔並未消失，但已无法再轻易撼动他的本心。这一次破妄，不仅挣脱了幻境束缚，更让他直面仇恨，將其化作了一股更加坚定、更加內敛的动力！紫府中那方寸空间，血色阴影淡去，虽然依旧残留痕跡，却显得更加稳固，精神力经过这番淬炼，竟隱隱凝练了一丝。

“呼…”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中残留的暴戾已然消失。

问心阶下，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当看到他身体停止颤抖，赤红的双眼恢復清明，甚至缓缓挺直了脊背时，下方响起一片难以置信的譁然！

“他…他清醒了？！”

“怎么可能！刚才那样子分明是心魔噬体，眼看就要废了！”

“好强的意志力！竟然硬生生挣脱了心魔幻境？”

“这傢伙…是个怪物吗？根骨逆天，心性也如此可怕？”

那些之前冷笑嘲讽的弟子，此刻脸色变得极其精彩。陆青黛拍著小胸脯，长长鬆了口气：“嚇死我了！小师弟你没事就好！”杜衡懒散的眼神中掠过一丝讚许。

高台之上，陆云飞紧锁的眉头终於舒展开来，胖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喃喃道：“好小子…过了一劫，心性当更上一层楼！”

张陵没有理会下方的喧譁，他目光沉静地望向石阶上方。耽搁的这段时间，已有不少人通过了测骨阶，踏入了问心阶，甚至最前方的几道身影，已经快要接近问心阶的尽头！他看到了陆青黛娇小的身影，正闭目凝神，小脸时而紧张时而舒缓；更远处，一道清冷如月、身姿窈窕的熟悉身影——苏锦雪，她步履沉稳，周身似乎縈绕著一层淡淡的清辉，竟似未受太大阻碍，已然接近了问心阶的顶点！还有几道气息强横、衣著华贵的身影，速度同样不慢。而杜衡…那傢伙居然还在三十多阶的地方慢悠悠地“散步”，一副游览观光的模样。

“不能落后！”张陵眼神一凝，再无丝毫犹豫，抬脚踏上了第三十五阶！

问心阶的幻象再次袭来，或是诱惑，或是恐惧，或是迷茫…但经歷过最惨烈心魔洗礼、勘破虚妄本心的张陵，此刻意志坚如磐石！那些幻象甫一出现，便被其强大的精神本源和澄澈道心瞬间识破、斩灭！他的脚步不再沉重，反而变得异常轻快、坚定！

一步，两步…十步…二十步！

他如同行走在坦途，问心阶的重重幻境在他面前如同薄纸，一触即溃！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后来居上，化作一道青色的疾风，逆著艰难前行的眾人，向著问心阶的尽头飞速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