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枫影刀光(2/2)

血瞬间染红了青布衣衫,像朵突然绽开的山茶。华黔云踉蹌著后退,撞在枫树干上,震落的红叶埋住了他的靴底。

“你果然留手了。”萧彻的刀还在滴血,眼神却复杂起来,“姑父说你本性不坏,只是被奸人蒙蔽。”

“奸人?”华黔云咳出一口血,笑出声来,“是指柳伯伯,还是指我自己?”

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昨夜在芦苇盪找到的半块麦饼。饼已经硬了,他却一点点掰碎了餵给柳云:“萧表哥,你可知锁魂钉的解药,要用活人的心尖血来炼?”

萧彻的脸色骤变。

“祖父书房的暗格里,藏著炼药的方子。”华黔云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刺进每个人耳朵,“他要活的,不是为了留我性命,是要用我的血,给天后炼解药表忠。”

十二名骑兵的动作同时僵住。他们都是萧家的死士,却未必知道这层关节,甲冑下的呼吸声突然变得粗重。

“一派胡言!”萧彻的刀握得更紧,指节泛白,“姑父怎会……”

“他会。”柳云突然开口,血沫顺著嘴角往下淌,“当年你祖父能为攀附权贵,亲手斩了救命恩人,华鹤年又有什么做不出?”

萧彻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这段家族秘辛,连他都只听过零星的传闻。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山下传来。这次不是踏雪骑的轻响,而是数十匹快马奔腾的轰鸣,夹著秘云卫特有的呼喝:“副统领有令,格杀勿论!”

华黔云的心沉了下去。秘云卫竟来得这么快,看来祖父终究是没打算留活口。

萧彻的脸色变了又变,望著山下扬起的烟尘,突然调转马头:“撤!”

“少统领!”身后的骑兵惊呼,“秘云卫……”

“我说撤!”萧彻的长刀重重劈在旁边的枫树上,碗口粗的树干应声而断,“华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十二匹白马很快消失在山路尽头,留下满地凌乱的红叶。苏綰刚要鬆口气,却见华黔云突然跪倒在地,左肩的伤口正渗出黑血——萧彻的刀上,竟淬了毒。

“是『牵机引』。”柳云的声音带著绝望,“萧家的独门毒药,三个时辰內不解,会全身筋脉寸断。”

苏綰立刻掏出黑陶小瓶,將续断膏倒在掌心,却被柳云按住手:“没用的,这毒要配『鹤顶红』的解药才能解,只有萧家有。”

华黔云靠在枫树上,感觉力气正从伤口一点点流失。他望著山下越来越近的烟尘,突然笑起来:“原来他不是留手,是早就打算……”

话音未落,苏綰突然翻身跃上一匹不知何时牵来的黑马,那是她藏在山坳里的坐骑。她將柳云扶到身后,又伸手去拉华黔云:“走!我知道哪里有鹤顶红!”

“哪里?”

“龙门石窟。”苏綰的眼神异常明亮,“我师父当年在那里藏过解药,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华黔云望著她发间重新別上的紫藤,突然想起柳云说过,废太子李贤就藏在龙门石窟。原来这姑娘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他抓住苏綰的手,借力跃上马鞍。黑马长嘶一声,载著三人衝下另一条陡峭的岔路,身后的秘云卫呼喝声越来越近,红叶被马蹄掀起,在空中舞成一片血色的云。

山风掠过耳畔时,华黔云感觉左肩的毒开始发作,像有无数条小蛇在啃噬筋脉。他贴在柳云后背,能听见老人微弱的心跳,突然想起十四岁那年,柳云背著他走过的那夜山路,也是这样顛簸,却带著令人安心的温度。

“柳伯伯。”他低声道,“龙门石窟……真的有解药吗?”

柳云没有回答,只有风带著红叶掠过他的发梢。华黔云突然明白,有些路从一开始就没有解药,无论是身上的毒,还是心里的劫。

黑马转过山弯时,他回头望了一眼。秘云卫的玄色身影已出现在枫树林里,为首那人手中的紫藤银戒,在红叶间闪著冰冷的光。

而那枚本该在华鹤年书案上的主戒,此刻正躺在萧彻的鞍袋里。年轻的少统领摸著戒面上焦黑的紫藤,突然將脸埋进马鬃——他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那刀上的毒,是他用半副解药调淡过的。

山风卷著红叶掠过他的甲冑,像在替谁无声地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