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石窟佛影(1/2)

伊水的浪声裹著佛香,漫过龙门石窟的千佛崖。

黑马在奉先寺的石阶前猛地驻足,前蹄刨著青石板,鼻息间喷出的白雾里混著血腥气。华黔云伏在马鞍上,左肩的伤口已肿得像发麵馒头,黑血顺著袖管滴在石阶上,在凿刻著莲纹的石面上晕开。

“到了……”苏綰翻身下马时,鬢角的紫藤已被汗水浸得发蔫。她扶著柳云站稳,目光扫过奉先寺那尊卢舍那大佛——佛首高逾百尺,垂目望著伊水,螺发间积著的尘灰在夕阳里泛著金芒,嘴角的弧度却像噙著化不开的悲悯。

华黔云被苏綰半扶半搀地拖上石阶,每走一步都觉得骨头在咯吱作响。牵机引的毒性已顺著血脉蔓延,左臂从指尖开始发麻,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骨髓。他望著佛龕下那些风化的供养人石像,突然想起祖父书房里的《洛阳伽蓝记》,里面说这卢舍那大佛的原型,是则天大圣皇帝。

“佛也会骗人吗?”他喃喃自语,喉间涌上的腥甜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苏綰將他们安置在大佛背光后的石窟里,这里原是僧侣打坐的禪房,石壁上还留著“阿弥陀佛”的刻痕,只是被岁月磨得模糊不清。她从行囊里翻出个陶碗,转身要去伊水打水,却被柳云拉住手腕。

“別去……”老人的声音气若游丝,指节捏得发白,“石窟里……有人。”

苏綰猛地回头,软鞭“唰”地抽出,鞭梢的倒刺在石壁上划出火星。石窟深处的阴影里传来一阵窸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石缝里蠕动,佛龕前的长明灯突然“噗”地灭了。

华黔云拔出绕指柔,剑身在昏暗中泛著冷光。他看见阴影里站起个穿灰色僧袍的老者,手里拄著根枣木禪杖,袈裟上缝补的补丁竟有七处,每处都绣著极小的“佛”字。

“阿弥陀佛。”老僧合十行礼,声音里带著山涧清泉般的温润,“施主们擅闯圣地,不怕惊动佛祖吗?”

苏綰的软鞭依旧指著他咽喉:“你是谁?”

“贫僧法號圆智。”老僧缓缓抬起头,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左眉骨处有道月牙形的疤痕,“在此看守石窟已有三十年。”

华黔云突然盯著他的禪杖——杖头雕刻的不是寻常的莲,而是朵半开的紫藤,瓣边缘还留著被利器劈过的缺口。他的心猛地一跳,想起柳云说过,燕离石年轻时曾在白马寺出家,法號里带个“圆”字。

“大师可知『鹤顶红』的解药?”苏綰的声音里带著不易察觉的颤抖。

圆智的目光落在华黔云渗血的肩头,眉头轻轻一蹙:“牵机引的毒,要用萧家的『回阳散』才能解。老衲这里只有治刀伤的金疮药。”

“你撒谎!”苏綰的软鞭突然收紧,“我师父说,他在宾阳洞藏了解药!”

圆智嘆了口气,禪杖在地上轻轻一顿:“令师苏慕遮,確实在十年前藏过东西。但去年秘云卫搜山时,早已被翻走了。”

华黔云的手突然垂落,绕指柔“噹啷”一声掉在石地上。他望著石壁上那尊小佛像的琉璃眼珠,突然明白苏綰从一开始就知道没有解药,她只是想把他们带到这里——带到废太子李贤藏身的地方。

“柳伯伯……”他转头看向柳云,却发现老人正望著圆智眉骨的疤痕,嘴唇翕动著像是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伊水对岸突然传来马蹄声。不是秘云卫的急促,也不是萧家踏雪骑的轻缓,而是种极有节奏的“篤篤”声,像是有人在用马蹄敲击水面。

圆智的脸色骤变:“是『铁脚卫』!他们怎么会来?”

苏綰衝到石窟门口,掀开垂掛的麻布帘。只见对岸的潜溪寺前,泊著十二艘乌篷船,船头站著的黑衣人皆赤著双脚,脚踝处缠著铁链,每踏一步,铁链便在青石板上拖出火星——那是武后亲设的铁脚卫,专司看守犯官,据说脚底板都嵌著铁板。

“他们是衝著废太子来的。”柳云突然咳著血笑道,“看来燕帮主藏的人,终究还是暴露了。”

华黔云扶住石壁,感觉眼前阵阵发黑。他终於理清了这盘棋——祖父要借秘云卫之手除掉柳云,萧家想拿他当炼药的药引,苏綰则是要把他们当成引开追兵的幌子,好掩护废太子转移。

而他这个偷了戒指的叛逆,从头到尾都只是枚被人摆弄的棋子。

“施主莫要灰心。”圆智突然將禪杖递给华黔云,“令师留下的东西,其实还在。”

华黔云接过禪杖时,发现杖身中空,摇一摇竟发出细碎的响声。圆智示意他旋开杖头,里面滚出个用油布包著的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半枚虎符,符身上刻著“山东”二字。

“这是……”

“燕帮主藏的兵符。”圆智的声音压得极低,“另一半在废太子手里。老衲本想等风声过后交给令师,没想到……”

他的话没说完,石窟外突然传来铁脚卫的呼喝:“搜!仔细搜查每个佛龕!”

苏綰突然拔刀割断马韁,黑马受惊般衝下石阶,朝著对岸的铁脚卫狂奔而去。她转身將软鞭缠在华黔云手腕上:“带著兵符走!从万佛洞的密道去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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